老人停下踩着脚踏板的脚,侧头看她。
有路人看到她这副模样,犹豫地停下脚步,想着要是她欺负老奶奶就上前帮忙。
顾知无视别人的目光,远远抛了个东西给他,准确落在老人怀里。
旁人下意识看去,唯恐是什么恶作剧。
结果,只是一袋面包。
老奶奶倒是丝毫不怕她,朝她笑,满是皱纹的脸带着和蔼的笑容,她用宁城话亲切问,“咋这么晚还不回家”
顾知不会说宁城话,她用普通话懒洋洋回,答非所问,“你怎么还没回家”
“快过年啦。”她笑得和蔼,看着有些傻气,“得攒点钱过年,给我家囡囡买新衣服。”
顾知沉默了瞬。
半晌,她笑了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老奶奶挥了挥她给的面包,“谢谢小姑娘,雪渐渐大啦,早点回家,先走啦。”
随着三轮车滚过雪面咯吱咯吱的声音远去,顾知收回视线。
她似没注意到旁人诧异惊疑的目光,慢悠悠拿着柠檬糖走远了。
从回忆里脱离而出,顾知在原地待了片刻,才迈开腿去烧烤店找岑恩天。
……
社团节是他们这片社区所有学校共同沟通决定的节目,特地给各个学校的社团提供表演的舞台。
这次的音乐节是由三所学校的音乐社社长共同联系决定的,到时候所有乐队成员都会聚在一个地方演出,特别热闹。
顾知和岑恩天到达空中花园时,天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岑恩天特地精心打扮过,穿了身很衬她肤色的裙子,正挽着顾知的手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感叹道“好久没来了,这儿倒是没什么变化,看着还是以前的样子。”
相比之下,顾知只穿着最简单的白黑裤,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外套,闻言懒洋洋掀起眼皮打量了下环境,没发表言论。
岑恩天忽然惊呼一声,兴奋的指着上空,“知知快看,天上好多星星!”
满天的灯光交织穿梭在玻璃间,乍眼一看漆黑的天空漫天都是繁星,浪漫而耀眼。
实际上今天是阴天,连月亮都躲进云层,天色黯淡,更别提星星了。
顾知嗤笑了声,评价了句“花里胡哨。”
“阿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
两人转头看去。
一个染着墨绿色挑染头发,衣着打扮嘻哈的男生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手中还拿着个麦架。
他本来表情还有些犹疑,只试探性喊了声,见真是顾知,脸上顿时闪现而过一丝惊喜“我刚刚见背影有点眼熟,没想到真是你。”
他拎着麦架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在她面前站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心中有千言万语,关键时刻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最终,也只能干巴巴的打了声招呼,“你来了啊…”
顾知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视线多在他头发上停留了几秒。
“这不是阿谷嘛。”岑恩天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人,有点吃惊,“你怎么染了头这么清新脱俗的发色,我刚差点没认出来。”
“我记得你以前对染发不感兴趣来着。”
阿谷嘿嘿一笑,伸手抓了抓头发,“就是突然想染了。”
他想起什么,忽然兴奋道“对了,要不要去参观一下训练室,这一年我们往里边添了不少新东西。”
“好啊好啊。”岑恩天立即应了。
她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顾知,晃了晃她的胳膊“就去看一下嘛,好久没来了。”
顾知跟她对视三秒,无奈地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一同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阿谷轻车熟路带着她们七拐八拐,很快就走到一个房间前。
浅蓝色的门,门中间用无痕钉挂了张照片。
照片边缘已经微微泛黄,但依旧能清晰看出画面。
黑压压的人海中央,聚光灯落下,有五个年轻人各自站在自己的乐器前。
共同演奏同一首歌。
那年他们五官尚且青涩,意气风发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眉眼肆意自信,聚光灯下他们彼此相视一笑,默契而又美好。
即使是静态的照片,也仍然能看出当时场面的盛大壮观,人头攒动人海欢呼,焦点聚焦只剩下聚光灯下的五人。
耀眼而又绚烂的狂欢。
顾知静静看着那张照片,睫羽微微下垂,遮住眼里的情绪。
阿谷见她对照片感兴趣,笑着道“我还记得这场,当年我们唱的是《蒲公英的约定》,咱们知姐难得唱了首情歌,全场都沸腾了。”
“还记得吗?当时也是在空中花园唱的。”
顾知像是被什么烫到般,猛地移开视线,她一言不发,伸手推开房门。
训练室空无一人,他们估计都在为等会儿的演出做准备了。
确实多了不少东西,还有不少世面上难以买到的乐器,价格昂贵得吓人。
是他们当初想都不敢想的。
阿谷让她们进去随便参观,自己去把麦架放好,然后进了休息室。
岑恩天逛了一圈,她个外行人,除了觉得炫酷以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见顾知正看着角落的架子鼓出神,走到她身边。
顾知突然出声“从初二到高二,居然不知不觉四年了。”
岑恩天忍不住侧头看她,却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情绪,只是语气平静的叙述
“其实挺幸运的,初二进了音乐社,认识他们四个,又机缘巧合下进了同一所高中,于是又凑在一起。”
“他们高一暑假那年决定好要组建乐队,就我们五个,连乐队名都想好了。”
“可是因为我被休学一年,他们辛辛苦苦递交上去的乐队申请也因为我被驳了下来。”
“后来呢?”岑恩天忍不住问。
顾知刚准备说话,还未出声,身后就传出细微的动静。
阿谷背着吉他包出来。
他把吉他包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拉开拉链,拿出一把吉他。
吉他线条流畅,精心用白蓝调上漆,弦根根分明。
这是把很漂亮的吉他,被人保护得很好。
顾知的视线在他拿出那把吉他时就停住了。
阿谷注意到她一眨不眨看着吉他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下,
“阿知,还认识吗?”他顿了顿,嗓音轻缓,“这是你的东西。”
顾知伸手轻轻摸了摸面板,冰凉顺滑的触感,一尘不染。她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收回手。
她紧抿唇,脸色沉沉。
“想拿回去吗?”阿谷笑,喊了她一声,“阿知。”
他郑重开口,“跟我们弹一首吧。”
顾知眉眼难得见不到昔日的懒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他,缄默不言。
阿谷又抓了抓墨绿色挑染的头发,笑得有些腼腆“这回你还是吉他手兼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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