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脸上红扑扑的,全是被头盔闷出来的热气,柔顺的黑发凌乱翘起,杏眼却亮晶晶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像只蠢呼呼的小奶猫。
一看就是第一次坐机车。
“喂。”顾知上了一个台阶,见他还傻傻站着,忍不住笑着问,“你还走不走了?”
江俞呆呆啊了声,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因为腿软踉跄了下。
他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耳尖窘迫地红了。
他听到了顾知的笑声,心里不由有些委屈。
顾知见他脸皮薄,快被她惹哭了,上前牵住了他的手,边走边调侃他
“你笨死了。”
未成年不服气,反驳“我第一次坐,你第一次肯定也会这样。”
“我才不会,你就是笨。”
“我年级第一,你倒数第一,谁比较笨?”
倒数第一理直气壮,“你。”
江俞一路上忙着跟她斗嘴,也没注意周围是哪里,任由她牵着走,等到手中被塞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才反应过来。
依旧是熟悉的摊子,老嬷嬷冲他笑了笑,看到两人交握的手。
忍不住促狭道“还说没谈。”
她这回没说粤语,江俞听懂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看到顾知正牵着他的手。
他一愣,后知后觉手心发烫,脸上也跟着热了起来。
侧头悄悄瞄了顾知一眼,见她神色自然,便也只能按捺住不断加快的心跳。
听老嬷嬷这么一说,顾知也回忆起上次吃烤红薯时的对话。
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她笑了声,“上次真没谈。”
老嬷嬷也不知道信没信,又塞了个烤红薯给江俞,“多吃点。”
江俞乖乖说了句,“谢谢。”
顾知又跟老嬷嬷聊了几句,本想给她烤红薯的钱,但她不肯收,非说是送给他们的礼物,顾知无奈,只好作罢。
她牵着江俞的手,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
途中又给他买了许多吃的,走走停停,直到两人的手都拎不下,江俞无数次出声拒绝,她才肯罢休。
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巷门口。
顾知找了个背风的台阶坐下,江俞坐在她身边。
他低头看着那一堆吃的,神情困惑,“你今天……是怎么了?”
又是开车带他兜风,又是逛小吃街的。
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顾知随手拆开一个袋子,拿出一串鱿鱼串递给他。
她自己也咬着一串,口齿含糊不清,回得随意“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
江俞闻言一怔,忍不住侧头看她。
女生嚼着鱿鱼串,侧脸很漂亮,下颚线弧度优美,咬肌时不时鼓起,她看着不远处的枯叶,余光半点都没分给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江俞欲言又止,好半晌才低低道,“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知分了点目光给他。
江俞耷拉着脑袋,眸色黯淡,他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眼神都不敢看她。
“不想说就别说。”顾知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回忆的事情,没有人会逼你揭自己的伤疤,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觉得为难当然可以选择不说。”
她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静默的坐在石阶上吃东西,直到把从西街买回来的东西全部解决完后,垃圾扔进拐角的大垃圾箱,顾知拧开瓶矿泉水洗了洗手。
她自己洗干净手后,对江俞道“伸手。”
江俞乖乖伸出手。
冰凉的水落在手心,他还没感受到冷意,就被一只柔软的手覆盖。
女生低头,认真帮他搓干净手心的污渍。
江俞静静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脏仿佛被棉花堵住,柔软而充实。
在江家时的消极情绪仿佛被一阵轻柔的风无声化解了。
他现在甚至回忆不起半分,脑中只剩下女孩低敛下眉认真帮他洗手的模样。
顾知帮他洗干净手,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个帕子擦干净水珠。
做完这些,她终于满意了,牵起他干干净净的手“送你回家。”
江俞的手很漂亮,白皙如玉,骨节分明,手指又比常人要修长一点。
他掌心很宽,暖暖的,可以轻松裹住她的手。
与其说是顾知牵他,更不如说是他牵着顾知走。
一路上很安静,江俞感觉手心微微有些发汗,胡乱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那车怎么办?”
“嗯?”顾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甚在意道“哦,那辆啊,等会会有人开走。”
“你怎么会开机车?”江俞忍不住好奇。
“季献教的。”顾知说,谈起季献,她声音微微暖了些,“他除了学习什么都玩。”
江俞察觉到她的变化,忍不住偷偷瞄了她一眼,半晌应了声,没说话了。
直到走到那栋两层小楼门口,顾知才松开他的手。
男生站在原地,低着头静静看她,黑发柔软瞳孔湿润,杏眸圆乎乎的,像只乖巧的大猫。
路灯发出柔和温暖的光,打在他的黑发上,晕染出浅褐色的光泽。
顾知突然弯了下唇角,轻声道“头低一点。”
江俞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低下头。
于是,他感受到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
顾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果然如想象中般柔软,她低声嘟囔了句,“早就想这么做了。”
满足完她的小癖好,顾知开了口,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柔和,也是他有生之年来听过最让他心动的话。
她说,“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未成年,你要知道,你是该被人捧在手心宠着的。”
“而不是一个人受了委屈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你就是值得最好的。”
无论过了多少年,顾知始终忘不了那天晚上在别墅区门口看到江俞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江俞哭。
眼眶鼻尖通红,眼里湿漉漉的,却一点光都没有,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当时就在想,
是哪个没长眼的舍得惹他哭。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哭,却再也不想见到第二次了。
江俞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底倒映的全是她的模样。
半晌,他忽然笑了,似三月桃花盛开,惊艳绝伦,眼底似落进了糅碎的星光。
他说“好。”
他怎么都没想到。
早上看到母亲轻揉江言风头发,他眼里渐渐破碎了光。
可在当天晚上,那抹光却被另一个女孩亲手治愈好了。
她捧着星光,站在他面前。
弯唇浅笑,眉眼张扬桀骜,声音却是柔和的。
她说“江俞值得最好的。”
那一刻,他不再羡慕其他人了。
今晚的牛皮日记里,只有三行。
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现在又多了一个--
江俞离不开顾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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