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湖湖面之上接连炸开数团水花。
一气刀盟的老人极为艰难地抬刀,被那柄漆黑长剑砸得虎口撕裂,已经死死握住刀柄。
西阁少主此刻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可言?
那张阴柔白皙的脸,早已被戾气扭曲,楚西壁咬牙切齿,双手紧攥剑柄,一剑一剑比刀势还要凶狠,恨不得把多年来积郁的仇恨全部砸在老人身上!
剑气肆虐纵横,狠狠灌在一气刀盟的老人身上。
老人双手抬起,那柄老刀抵住西阁少主的长剑,死死咬合不肯松开。
他踩在了春雷湖上,脚底元力迸发,硬生生稳住身形。
西阁少主面色阴沉,双手迅猛抬剑,再度重重砸下!
春雷湖澎湃下压,接着两人落脚点炸开——
湖中央早已经空出极大的一圈。
只可惜两人真打起来,都有踩水不过膝的本领,从春雷湖中央一路打出近十丈。
小殿下微微皱起眉头,望着距离自己已经不远的两人。
一气刀盟的老人双手死死攥刀,机械重复抬起,格挡着西阁少主的攻势,看似狼狈,实则留了一份余地,气机固锁在体内,不断撤步再撤步,化解攻势之余,极大的保留了力气。
而那个英俊面容已经狰狞的西阁少主,则是不遗余力宣泄着九品元力,想着硬生生把这个老人砸死。
老人的刀道相当精湛,防得滴水不漏。
只是接连变幻方向的撤退,越来越接近小殿下和郡主大人。
哪怕易潇中途摇桨的时候,临时起意换了一个方向。
郡主大人轻轻说道:“那个老人什么意思?”
易潇面色倒是平静,波澜不惊说道:“无碍,看着好了,这两人翻不出什么波浪。”
魏灵衫嗯了一声,柔声提醒说道:“天要打雷了,能不出手,就别出手了。”
易潇重新将斗笠戴回头顶,微微抬首望了一眼苍穹。
雷光隐约。
墨色莲衣一裹圆的小殿下有些忌讳地低下头,不再去看苍穹雷光闪耀,柔声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出手的。”
“出手啊!”
“还手啊!”
“你不是气焰跋扈吗!”
“当年断人手臂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春雷湖湖面,两道身影粘附在一起,一人退一人进,水雾模糊,隐约能看清绛红色道袍的西阁少主压着一气刀盟的老人,一剑一剑砸下,丝毫不留余力。
外人看不清的水雾里。
英俊的年轻男人面容狰狞,低沉嘶吼道:“来啊,来啊,出刀啊!就让我来报答你啊!”
老人两鬓的白发已经染上了红意,斑斑血红,是虎口被撕裂溅出的血渍,飘染到了面颊,眼眉,以及干枯的发丝之上。
他依旧不说话。
西阁少主一口气机,九品之境,全然不曾留手。
一剑之后是第二剑,气机不泄,剑势不减,一气之下可以连贯砸出四十九剑。
这样凶猛的招式,已经算不得是剑法了。
老人年轻的时候练过无数次招架,抬刀,格挡。
那个姓楚的朋友,当年用的就是这样的一招。
反复砸下。
自己招架不住,就只能被砸飞。
只不过当年的楚姓朋友,用的不是剑,而是刀。
这是一招“灌刀式”。
楚西壁用的剑招,是他的父亲由刀招改变而成的。
一气刀盟的老人一次次艰难格挡,极为吃力。
那柄剑上的东西太多。
不单单是元力。
还有仇恨,怨念,憎恶,不甘,野心。
背负太多,所以太沉。
与当年的那人,一模一样。
老人守了四十九剑,等到了楚西壁一口气终于用尽,幽幽吸气之时,陡然翻转手腕,那柄墨刀刹那翻滚一圈。
倒抬刀。
这是破开“灌刀式”无限循环的唯一办法。
一气刀盟里能用出这一式的人极少,因为倒抬刀对刀客的身体要求太高,翻转手腕,抬刀的那一刻,需要承担太大的压力,腕骨很有可能会断裂。
这个老人的双眼终于睁开,一刹那闪耀如同星辰,脊背陡然挺直,整个人雄姿英发,手持倒抬刀之势,猛地前踏一步。
那柄墨刀顶着巨大压力切斩而上。
一刹那触到了楚西壁的剑身之上。
那是“灌刀式”唯一的弱点。
墨刀大力挑起。
春雷湖炸开的水汽扩散一圈。
铮然一声——
所有围观在春雷湖湖畔的江湖客通通发出一声惊叫。
春雷湖上,两个人踩水而立。
水汽未曾散开,所以那两人的身影依旧模糊。
隔着两人极远的距离。
那只画舫大船的雕栏被劲气吹破,如同纸塑一般碎裂开来,接着有一道狭长物事从水雾之中极速射出。
那是一柄漆黑长剑。
刹那钉在了画舫大船的船头。
雕栏玉屏纹饰一刹那被剑气全都拍碎。
“灌刀式”不收敛气机,所以全身气机都聚集在一刀之上,换了剑施展同样如此。
被挑飞了剑,就是被挑飞了全身的气机。
高手对决,已经分出了胜负。
那柄墨刀已经抵在了西阁少主白皙的脖颈之上。
那的确是一柄极为锋利的刀,楚西壁的脖颈上已经被抵出了一道血痕。
绛红色道袍的阴柔男人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