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大雪山下,临近河水上游那座小县城,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应当没有夏季的地方,头一次如此炎热,已经有好些人热病了,所以街道上才如此冷清。
有个个子不算太高,肥嘟嘟的青年人,挎着药箱骑着马,刚从一处草场上返回。
给人看病,动不动跑出去几十里上百里,常有的事儿。
回到屋中,有个年轻女子正在火盆上煮面,房檐下挂着一排腊肉,那都是诊费。
女子抬头,笑道:“回来了?”
青年人点点头,微笑道:“臊子面?”
夫妻两人闲聊了片刻,青年人却是有意无意瞥向挂在墙上的琵琶。
顿了顿,青年人开口道:“吃完饭了,你收拾东西走吧,回去中原那边儿,随便找个地方落户,等我回来。”
女子没说话,自顾自往锅里加水,等再溢一次,就可以出锅了。
青年走过去,轻轻拉起女子手掌,微笑道:“你走了,咱们或许都能活。你要是不走,咱们必然都会死的。”
女子终于抬起头,怒气冲冲道:“那你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青年苦笑道:“我也是百越人氏啊!也是个人啊1
这天傍晚,青年送走女子,独自返回药铺。天奇热,但他还是生起炉火煮茶。
喝到后半夜,茶水已无滋味,昏暗屋中,唯有炉火通红,亮光照在青年人布满胡茬儿的脸上,有如涂了一层腊。
撤来个椅子,青年人翘起二郎腿坐下,身上衣裳忽然变得宽松,整个人也再没那一身横肉。
端起陶瓷盅抿了一口,刘堃微微抬头,笑道:“来都来了,现身与不现身,差别有那么大?”
话音刚落,一位黑衣人凭空出现。
刘堃笑道:“毛先生其实是茅先生才对吧?你这真真假假的,我想了一百年才想通。”
黑衣人坐在个小板凳上,伸手烤火,笑着开口:“你不也骗了我一百来年?要不是胡潇潇来了一趟,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记神仙手,会是当年看似受情伤负气离乡的你。”
顿了顿,黑衣人笑着说道:“好了,东西交出来,你现在也是有妻室的人了,就不要逞英雄了。”
青年咧嘴一笑,“其实我一直自认为是个读书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文人风骨的。”
黑衣人叹气道:“几千年来,我算错的事儿不多,最错的两件事,都犯在姓刘的手中,一个是你,一个是刘顾舟。我没想到刘顾舟居然会不惜一死,去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铺路。我更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神游,居然敢卖弄那点儿小聪明,给我掉了个包。”
刘堃咧嘴一笑,“你算个什么?躲在阴暗处不敢见太阳的污秽之物?又或是被放在这九洲大地,隔着一道天穹摇尾乞怜的狗?”
黑衣人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琵琶,笑着起身。
“不说就不说吧,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青年人摇摇头,咧嘴笑道:“怎的也要拉上个垫背的,总不能白死,一道分身,我也不嫌弃。”
话音刚落,这间药铺便凭空消失,好似从未出现在这个人世间。
与此同时,有个刚刚拜师不久,正在苦练拳法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
清晨时分,有个年轻人换上青衫,走下了迟暮峰。
境界终究没那么容易破,但至少已经归元气圆满,踏入琉璃身只需一个契机。
琉璃身三境,分别对应天地人三花,所谓肉身成圣,其实就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想了想,刘景浊还是顺身去往青椋山下那间茅庐。
说是两年守山,这才过去了一年而已,樊江月不得不再拗着性子,再蹲一年。
练武之人,晨起练拳,再寻常不过。
此刻天色并未大明,樊江月却已然打完几趟拳,此刻正盘坐屋中调息。
刘景浊当然不会进屋,只是站在门外,轻声问道:“守青椋山两年,刘景浊无形之中会欠你一份因果债,安子前辈有无说要怎么还?”
樊江月心中无奈,心说这家伙终究还是来套话了,可自己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万般无奈,樊江月只好说道:“我琉璃身瓶颈极大,安子前辈只说这两年关乎我日后破境,旁的,真不知道。”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那我便不多问了,不过还是想请樊姑娘在青椋山挂个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