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辉煌，窗外虫鸣声声入耳。</p>
冉漾独身坐在妆台前，身上随便披了件外衫，乌黑的发丝乖顺的垂在肩颈。</p>
一盏烛火摇摇晃晃，在她在她脸上印出柔和的光。</p>
此时已临近戌时末，她还在坐着这挑灯夜战挣她的工钱，妆台上有些凌乱，杂七杂八摆着各类木头，她手里一把刻刀，脚下都是木屑。</p>
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旁边已经摆了四个弧度圆润的小元宝。</p>
她刻一个大概可以挣九十文，倘若她手快的话，两天就可以挣一两银子。</p>
不过一直给人做小工不是长远之计，这样的活也不是天天都有，京城机遇多，等她娘亲过来后，她计划去租一个铺子。</p>
这其实是个不小的挑战。</p>
毕竟她以前做生意就亏过一次。</p>
往事难堪回首，她从小到大想做什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因为她勤奋又耐心，脑子也不笨，人生第一次绝望是在去年年初。</p>
那时她攒下一笔钱，决定做生意。</p>
在她当初的那个小镇，茶叶香料布匹等等行业都已有不少商铺，所产完全超过了当地人的需求，所以不少商人会沿运河把东西出售别的地方。</p>
货船来来往往，反倒是最紧缺的。</p>
冉漾拿出自己攒的一半钱财，同人一起买了个小型货船。</p>
事实证明，她眼光独到，刚开始那艘小货船简直开冒烟，也挣了不少钱。直到两月后，他们遇上了几十年难遇的水患。</p>
运河的巨浪轻轻一拍，把她的小船连同她的挣钱梦拍到了河底。</p>
一开始，她觉得是自己太倒霉。</p>
后面又不太服气的做了些别的生意，但效益都不算太好。</p>
所以对季云澹有好感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他做生意是真的很厉害，她很佩服他。</p>
不仅如此，冉漾也能看出来季云澹对族中小辈的宽和与帮助，他是个很善良的人。</p>
几乎所有人都格外的敬重和维护他。</p>
除了季绪。</p>
“嘶……”</p>
下错刀了。</p>
冉漾懊悔的停手，看着手里的木头思索着应该怎么补救。</p>
观察了半天，发现补救不了。</p>
九十文居然就这样没了。</p>
她捏着那块被刻错的木头，烛火印出这块四不像木头的轮廓，半晌，冉漾又重新下刀。</p>
她把它改成了一只撅着屁股伸懒腰的小猫，小猫双眼眯起，懒洋洋的。</p>
冉漾捏着它看了一会，正好手指有些脱力，她该休息了。</p>
房门忽然被敲响。</p>
冉漾回头，皦玉探着脑袋看过来，做贼一样小声的道：“姑娘，有人找你。”</p>
冉漾放下刻刀，站起身来问：“谁？”</p>
皦玉声音更小了，几乎只是对她做了个口型：“大，公，子。”</p>
她一字一顿的说。</p>
季云澹怎么这个点过来了。</p>
冉漾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p>
月色空朦，季云澹站在她的小院门口。</p>
清透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脸庞，看见她时，男人朝她轻轻弯起唇角。</p>
冉漾问：“季公子，怎么了吗？”</p>
季云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但他的脸上并无半分醉意，他对她道：“今天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p>
他没有跟她细说这其中是谁在嚼舌根，只道：“能查到的，我已经处理掉了。日后倘若还有人说到你面前，你只管告诉我。”</p>
冉漾没客气：“好的。”</p>
闻到季云澹身上的酒气，她又轻声问：“你喝酒了？”</p>
季云澹嗯了一声，同冉漾解释道：“今流三年没有回京了，今日都是他曾在京城的一些好友，大多与我也有些交情，就多少喝了一点。”</p>
冉漾心想，季绪又胡说。</p>
这么说来，同支知之“一起长大，门当户对”的人根本不是季云澹，是季绪自己。</p>
“熏到你了？”季云澹问</p>
冉漾摇摇头。</p>
夜风吹过，将冉漾身上清淡的茶花香送到季云澹面前。</p>
他们面对面站着，季云澹这样看着她，明明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他却似乎仍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与柔软。</p>
像一盏烛火，一寸一寸亮到他心里去。</p>
而冉漾半晌没听见季云澹说话，心想季云澹可能还是有点喝醉了。平日只因为这点事，他是不会专程过来找她的。</p>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的很直白。</p>
季云澹笑了起来，笑声很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没事了。”</p>
“回书房的路上，莫名想到了你。”</p>
“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来了。”</p>
冉漾：“哦。”</p>
那就是喝多了。</p>
夜色如水，季云澹低下头从袖中拿出了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发出一阵叮当响。</p>
是个小铜铃，晃晃悠悠的坠在一截红绳上。</p>
“这是之前从南疆带回来的，听说它的铃声能让人心情愉悦，郁气消减，还能带来好运，我能不能把它送给你？”</p>
冉漾心想，她没什么郁气。</p>
而且一般说能给人带来好运的东西。都是故弄玄虚骗人的，季云澹被骗了。</p>
“我不要。”</p>
季云澹半点不意外，冉漾从来都不肯收他送的东西，回京路上他给她买个点心，这人都要拿出钱袋按原价数铜板给他。</p>
他哭笑不得道：“冉冉，这个只要八十文，很便宜，别给我数铜板了好不好。”</p>
“就让我送你个东西吧。”</p>
夜色清凉，男人含笑的眼睛在月光下温柔的像水，冉漾抿住唇，动摇了。</p>
她低下头，道：“好。”</p>
季云澹把铃铛放进她掌心。</p>
冉漾收拢掌心，想起另一件事来。</p>
迟疑片刻，冉漾有些不好意思，她脸颊泛红，把刚刚刻好的小猫递到季云澹面前。</p>
“我自己刻的，能送给你吗？”</p>
就算是礼尚往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