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灵州城内。
其时西夏拥有二十二州,所占的正好位于河套腹地。
可谓粮草丰裕,兵强马壮。
西夏士卒骁勇善战,在诸国之中也算是一方豪强。
西夏皇帝虽是姓李,其实是胡人拓跋氏,唐太宗时赐姓李。
李元昊定都兴庆府之后,四方诸国虎视眈眈。
再加上本属北方游牧民族,所以城池构建并不完备。
这灵州虽然是西夏大州郡,但与中原城池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这一晚段誉等人进了城,一时还无法找到宿店。
灵州本不繁华,此时又恰逢招驸马,四方来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客店早住满了。
段誉等人只好又出了城,好不容易才在一座庙宇中得到借宿之所。
段誉自见到王语嫣后,又是欣喜,又是忧愁。
晚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心中只想着。
“王姑娘为什么要自寻短见?我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劝劝她。可是我又不知她寻短见的原因,却又何从劝解?唉~”
这番徘徊间,月光从窗格中洒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明晃晃的。
他再也难以入睡,悄悄起身,走到庭院之中。
只见墙角边一棵老树苍劲,月亮将圆未圆,渐渐升到树梢。
这时已近九月,夜半已颇有几分寒意,段誉四下看了看,信步走出庭院,只想着去散散心。
没想到刚走出庭院,抬眼看去,月光下只见远处池塘边一个人影走过,依稀是个白衣女子,更似王语嫣的模样。
段誉吃了一惊,暗道。
“不好,她又要去寻死了。”
当即施展轻功,纵身而去,他如今的武功已属当世一流。
这纵身跃起之间,踏步凌波,好似一阵微风拂过水面。
顷刻间便追到了那白衣女子身后的垂柳之后。
池塘中碧水如镜,水面倒映着那白衣女子的面容,只见她神清骨秀,绝美若仙。
果然便是王语嫣。
段誉虽然追至王语嫣身后,却又不敢冒昧开口,心想。
“段誉啊段誉,你在少室山上拂了她慕容表哥的面子,她必是对你恼怒非常。此次重逢仍是丝毫不假颜色,想必余怒未息。她现在自寻短见,说不定就是生你的气呢。唉,段誉啊段誉,你唐突佳人,害得她凄然欲绝,当真是百死不足惜了。”
他躲在一株大树之后,自怨自叹,越想越觉自己罪过深重。
不知怎的,他只觉得对这位神仙姐姐愧疚太多,亏欠太多。
想着想着,竟越发不敢上前了。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该转身离去的时候。
只见那碧玉般的池水面上,忽然起了几朵涟漪。
几个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段誉凝神看去,见几滴水珠落在池面,原来是王语嫣的泪水。
段誉更是心疼,但听得王语嫣幽幽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我……我还是死了吧,免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听闻此言,段誉心头一惊,急忙从树后走了出来,连声告罪道。
“王姑娘,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段誉的不是,千万请你担待。你……你倘若仍要生气,我只好给你跪下了。”
他说到做到,双膝一屈,竟真的“噗通”一下,便跪在了她的面前。
王语嫣一时也是被吓了一跳,怕也没见过哪家的舔狗这么尽心尽力的。
急忙道。
“你……你干什么?快起来,要是给你王府的家臣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段誉道。
“要姑娘原谅了我,不再见怪,我才敢起来。”
王语嫣又气又恼,她心中愁苦可不愿和这呆傻公子多说些什么。
“我原谅你什么?怪你什么?哪关你什么事了?”
段誉道。
“我见姑娘伤心,心想姑娘定是我得罪了慕容公子,令他不快,惹得姑娘烦恼。下次若再撞见,慕容公子要打我杀我,我只逃跑,绝不会还手了。”
王语嫣被他这憨人憨语气得顿了顿脚,转而叹气道。
“唉,你……你这呆子,我自己伤心,跟你毫不相干。”
段誉闻言转而欣喜道。
“如此说来,姑娘并不怪我?”
王语嫣道。
“我不怪你,你赶紧走吧。”
“好,既然你不怪我,那我就放心了。”
段誉站起身来,突然间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为王语嫣揪心了半宿,如今她却只说她伤心并不是因为他。
细细想来,段誉不由得茫然若失。
就在这时,只见王语嫣又低下了头,眼角的泪一点一点的滴在绸衫上。
她的绸衫不吸水,落在上面的泪珠像是水滴在荷叶上似的,顺着衣衫滚了下去。
段誉只觉心也跟着碎成了千百块,急忙道。
“王姑娘,你到底有何难事,便跟我说了。我段誉尽心竭力,定然给你办到。”
王语嫣慢慢抬起头来,月光照着她含着泪水的眼睛,更是明眸含泪惹人得很。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眸中光彩随即又黯淡下来。
她幽幽的说道。
“段公子,你一直待我很好,语嫣心里……语嫣心里自然也很感激。只不过这件事,你实在无能为力,你帮不了我。”
段誉急忙拍着胸脯道。
“我自己确没什么本事,但我真心为王姑娘解忧。就算真的棘手之极,无可挽回,你把伤心的事说了出来,心中也会好过些。”
见他如此真心,王语嫣惨白的脸颊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晕红。
她转过了头,不敢和段誉的目光相对,轻轻说话,声音低如蚊喃。
“他……他说他要去做西夏驸马。包三先生来劝我,说什么……什么为了兴复大燕,不能顾及儿女私情。我只觉得心里苦,便像是这天下的男子都如那大恶人一般,贪心使坏,全然没有看起来那般的彬彬有礼。”
她一说了这几句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段誉听到这些话,恍然大悟之余,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原来王语嫣心碎求死,是因为她的表哥慕容复舍弃了她,要去做西夏驸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