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下一次过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充电宝也是生活必须品了,弟弟平常肯定也要用,他拿走了,这孩子可能会再去买一个。
这冤枉钱花得没必要。
于是,裴然又回身进了小区,上楼去还充电宝。
敲了门,不过几秒,门就开了。
“哎,老板今天这外卖送得挺快……呃……嘶!”
开门的是一个带着一身花露水香气的蓝毛。
看着和裴安差不多年纪,叼着根香烟,站得歪七扭八,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还看着屋里。
等到他回头冷不防看到裴然的脸,顿时惊得香烟都掉了。
烟头笔直落在只穿了人字拖的脚背上,痛得他抽了一口冷气直跳脚。
“裴安的朋友?”
裴然的表情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么熟悉的口吻,要说不是屋里人的朋友,都没有人相信。
蓝毛捂着脚丫子,躬着身子像只直立的大虾,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再扯个什么谎,但是一对上裴然的眼神,视线立即就飘开了。
这个男人好可怕……
裴然没再多一句废话,将人往旁边一拨,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那浓郁得吓死人的花露水的味道已经散了大半,夹杂在其中的烟酒味终于又占领了上风。
直扑入人的鼻端。
裴然抬眼就看到六七个五颜六色的脑袋扎堆在客厅的沙发前,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
几个外卖的打包盒已经见了底,骨头垃圾一片狼藉。
唾沫横飞着正在吹牛的裴安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一抬头,就看到他哥正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
“哥……”
哥?
那一堆正热闹的人齐刷刷抬头。
一身西装的裴然站在那里,和这一屋子的破洞流苏装们,仿佛是某高奢品牌发布会和城北小菜场的碰撞,硬被这场意外揉捏到了一起。
对比格外地惨烈。
裴然收回了视线,将手上的充电宝放到了玄关处的柜子上,然后转身就走。
正自惴惴不安的裴安见状,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他哥生气了。
然而不等他组织好语言,裴然已经转身走了。
没有一句试图要归劝某人“迷途知返”的意思。
那份裴安觉得牢不可破的兄弟情,一下子稀碎得不如纸糊的。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们推了他一下“裴安,这是你哥吧?他就这样走了,没事吧?”
裴安这才如梦初醒,也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哥是不会有事,但是他以后的生活费可有事了。
他哥是多绝一人,他这会儿回想起来了,想想他爸那份被常年拉黑的套餐,他不想成为继承者。
裴安跑得飞快,终于在裴然上出租车前追到了他。
“哥,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裴然嘴角动了一下,看着弟弟的样子,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也是太久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弟弟了,这孩子的变化可比春天的景色还大。
原来他长得和他们的爸还真挺像的。
接下来要解释的话,大概也会挺像。
裴然没有多少兴趣听那一堆浪费时间的屁话,他上车要走,但是裴安硬拉着他不放。
司机看着这情况,在看八卦和抓紧时间赚钱两相权衡之下,甩下一溜车尾气走了。
裴安抱着他哥不撒手,眼泪已经下来了。
“哥,那些人只是小区里的邻居,他们偶尔过来找我玩,我平时也不和他们一起,我没有学坏,你要相信我!”
裴然勾了一下嘴角,心说,瞧,这不是猜着了,和他爸的说辞有七八分相似么。
就差逼急了拿亲情压他,骂他不顾念兄弟情谊。
从弟弟家出来后,裴然的嘴就没有再张开过,嘴角边的嘲讽倒像是凝固在了上面。
他听着那些让他想把刚才吃的那些宵夜都吐出来的鬼话,手上使了点力,把人甩开了。
也不去听裴安在身后喊些什么,他自顾着准备过马路,去对面打车。
大半夜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裴然走到一半,猛地从斜地里蹿出一辆摩托车来,车速快到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就将他撞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又落回到了地上。
机车开过十几米,一个甩尾又开了回来。
吱地一声响,急刹停在了裴安的身前。
“你疯了!”
裴安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哥哥,又看向骑着机车的朋友怒吼出声。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骑着机车的黄毛整个人也在打颤,他停了车,走到裴安的身边,给他出主意。
“你不是说你哥脾气很难搞吗,看他刚才的样子,你以后还能从他那里拿到钱吗?你想想,不如他死了,你是亲弟弟,分到的遗产都够你吃了。”
裴安“……”
天旋地转中的裴然,在恍惚了好一阵之后,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至于身体,他悬在半空,看着已经摔在地上没有了动静的自己,他想,大概以后他都不需要再去担心身体的事情了。
灵肉分离,他这是死了吧。
裴然木然看着这一切,心疼着他那身西装沾满了尘土。
可能都摔破了,没法再穿了。
裴然飘着,无处可去,就只好跟着裴安。
看着他趁着半夜无人,和人把自己的尸体搬回了楼上,收拾好了血迹,第二天装成发现他猝死的样子,哭着去找人办理后事。
裴然第一次发现他弟弟的演技比起他爸来,要好了不止一筹。
把一个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的可怜孩子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抱着尸体不撒手的样子,竟然就这么把他的死因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一点也不奇怪,弟弟能算得上是凶手之一,他的父母……
没有一个人去追究他的死因,仿佛他过劳猝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反而还能因此去他的公司要一笔赔偿。
裴然一路冷眼旁观。
他不在乎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那两个曾在他生命里占了重要位置的男人,还是他那个只来上了一柱香就想走的亲妈。
他只是心疼他那些钱,都是他从小到大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他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它们被花天酒地败完的下场。
胸闷。
奏着哀乐的唢呐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将在一边拉扯着吵架的那对前裴家夫妻的声音也盖了过去。
裴然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快要被送走了。
他的头也剧烈地疼了起来。
直到,他的耳朵边上突然传来一声掐着嗓子,让人误以为来到了皇宫大内的男人声音。
“urprie!”
“裴总,生日快乐!”
裴然猛地睁开眼睛,就被手持的礼花筒喷了一脸亮片和花瓣。
满眼灯光璀璨,气球彩带,巨大的蛋糕,还有一屋子带着喜悦的笑脸。
裴然的耳中循环着响亮的唢呐声,眉心却是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现代化的投胎现在的效率都这么高的么,直接连出生这一段都跳过了,无缝开始新的社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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