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无助地扒拉着笼门，对地上的禽肉看都不看一眼，它的爪子指蹼处有些磨损，渗出了黑红色的血液。</p>
它怎会被关到此处？十数年过去了，昔日御兽园中的奔跑健将已近暮年，李昂居然能将其藏身此处？</p>
裴衍突然觉得喉咙处有点酸涩，他很快回过神来。</p>
“这只黑豹在这儿多久了？”</p>
两个奴才对着黑豹骂骂咧咧，又取来长勾勾出那块禽肉，舀了勺清水冲洗笼内的排泄物。</p>
“咳，三个多月了，上次险些咬了我们殿下，要不是这身皮毛还能值当做件大氅，早杀了它了。”</p>
此时屋外开门声传来，几个被人簇拥的身影走了过来，裴衍带上面具，笼中的黑豹顿时激动了起来，发出了狂怒的吼叫声。</p>
“今日黑豹可吃东西了？”李昂走了进来，见有暗卫在内有些意外。</p>
此时姜文途也在李昂身后，看着裴衍便给他使了个眼色。</p>
两个奴才低声应答：“回殿下，笼里的禽肉是一口未动。”</p>
裴衍走上前道：“参见大殿下，不妨让属下一试。”</p>
李昂眯眼注视着身前的影卫，一路过来的时候姜文途说此前新进的暗卫身手了得。自己出了内宫回府时正好一见。面前此人身量高耸气度不凡，周身气场倒不像是姜文途一般的江湖侠士。</p>
“你就是裴卿？摘下面具。”李昂皱眉道。</p>
裴衍正欲作答，原本低吼阵阵的黑豹突然激动起来，笼门的锁扣松动，黑豹挣脱而出直奔李昂而去，身体腾空之余，裴衍一个肘击黑豹闷声落地，他双手钳制住黑豹的头，低声嘘道：“嘘，安静些。”</p>
姜文途本已拔出利刃只能收了回去，见李昂惊魂未定，喝道：“殿下，让我杀了它。”</p>
黑豹已经温顺了许多，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金瞳仍直勾勾地盯着李昂。</p>
“你会驯兽？”</p>
裴衍上前拱手道：“略懂些，以前也养过一只，幼兽本就体弱又受了伤没救活。”</p>
这么一番折腾，李昂又受了惊吓这下子兴致全无，撂下一声照顾好黑豹就走了。</p>
裴衍把那只黑豹送进笼中，摸了摸它的头小声呢喃道：“且再等些时日。你我都自由了。或许得委屈你帮我这一遭。”</p>
初秋的宫墙上在雾蒙蒙的天气下显出几分落寞，进宫的路上行人不多，但大多都添上了保暖的秋衣，暮云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杂裾，这是她拧了葡萄汁又加了明矾泡了两天的萃出的颜色，外面套了件白色鹅绒内里的披风，那是方氏熬了半个月才制成的，出门前怕她冷硬是要她披上。走在路上窈窕绰约，一颦一笑皆是佳人之姿。</p>
她如今频繁被宣召入宫，这群能够随意主宰他人生死的所谓“主子”有着自己无法推拒的权利，暮云心中不安，虽然裴衍说过有事可以找张培雲一同前往，但她终究是不愿麻烦他人。</p>
裴衍不在，她也要做到能够自保。</p>
“沈小娘子注意脚下，今早才下了点下雨，路上湿滑不易行。”太监殷勤地给她带路。</p>
那太监见她不答，看她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心里默默叹道，好一个俏丽的美人，先前她打扮得朴素了些，如今穿戴整齐才像个话。</p>
年轻姑娘穿得像个咸菜成什么样儿了，难怪皇后娘娘几番惦记着。</p>
经过时，见到了肖侧妃才请完安从钱皇后的凤仪宫出来，她立在廊下和身边的婢女说了两句什么，那婢女应声跑开了来。</p>
暮云刚好走到了凤仪宫门口，见肖侧妃发丝上衣服上都是水渍心里有些疑惑，她上前行礼，取出了袖口中的兰香帕子递了上去，“娘娘若是不嫌弃，先用这帕子擦拭一下吧。”</p>
女子声音清冷兼带着温柔，肖侧妃看着面前的女子身量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年龄却比自己小两岁，上回看得不真切，她又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如今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美人。</p>
肖侧妃笑着接过那帕子，道谢道：“沈司衣，是进来拜会皇后娘娘的？”</p>
她方才被钱皇后用茶水泼了一身，二殿下李愔如今病势越发严重，早上因为吃食不合口味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自己又被钱皇后召开训斥了一番说是连个夫君都照顾不好。</p>
人人都嫌弃她木讷，她不和她们凑一块了还被训斥。</p>
暮云顿了顿，道：“皇后娘娘召见，小臣不敢不从。”</p>
太监笑着在一旁搭话：“肖娘娘，皇后娘娘等着见沈司衣呢，司衣娘子，还是先进去吧。”</p>
肖侧妃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如此还是先进去吧，可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p>
暮云一默，这个肖侧妃是个圆脸的丽人，平日里看着怯懦说话也是小小声的，此时眼眶里还带着湿意。</p>
此时路上湿滑，她带着一身脏污出去估计又要遭人白眼，暮云有些鬼使神差地脱下那件鹅毛披风，笑着对肖侧妃道：“娘娘且先穿上这件披风，你身上的衣服湿了，虽未入冬但刚才小臣一路走来还是觉得有些清凉的，小心仔细别着凉了才是。”</p>
肖侧妃眼圈渐渐红了，接过那件披风，示意她到一旁说话，“沈司衣当真好心，本宫进宫时不得殿下喜欢，宫里的人也时常白眼。皇后娘娘为着殿下的病现在心情不大好，沈司衣进去后万事得小心，昨日连梁姐姐都被禁了足，我看如今也快轮到我了。”</p>
暮云一怔，李愔不会快死了吧？如今钱皇后召见她是为何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