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暮春三月,陆国公府通敌一案。</p>
由秦安侯世子姚夙提告,由都察院正二品左都御史谢行湛主审。</p>
一个月后,涉此案的数百官员,均由陛下发落。</p>
陆国公府满门抄斩,连稚子女眷也未放过。</p>
那时的她,还是明媚炽热的。</p>
外祖父为保她性命,锁了消息,不愿让她回西屏引颈受戮。</p>
那一个月里,她全然天真懵懂。</p>
直到她接了一封姚夙的自白书。</p>
为国为民,为君尽忠,为奉行臣子本分,不得已而为,字字泣血。</p>
她闭上眼睛,又想起自己日夜做过的那些噩梦。</p>
她马不停蹄的赶到西屏,她站在刑台上,看着全家六十余人匍匐在地。</p>
她喉结滚动,想要逃,想要唤他们离开,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p>
直到看见侩子手举起刀,眼前血浆飞溅,血污之下,父亲的头滚到地上,似乎还朝她咧嘴笑了笑。</p>
要她莫怕,莫急,也莫哭。</p>
陆家的女儿,总是能闯出桎梏的。</p>
谢行湛轻叹一声,伸手,指尖抚上她的眼:“恨我么?”</p>
断续朦胧的泪被他轻易拭去,他的指尖凉意彻骨,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p>
她浑身一颤,恍如梦醒。</p>
惊觉的退后一步,俯身干呕,似是心底又挣扎过,不过一刹,面上复又笑颜如花:</p>
“怎会,谢大人尽忠职守,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p>
谢行湛将手缩了回来,顺势托了茶杯往口中送,一口饮尽,淡淡道:</p>
“陆姑娘此刻怕是只想将我剔骨剜肉,否则,姑娘的玉簪,如今何在?”</p>
星夜寂静,今日是她的梳拢之礼。</p>
她的香闺叫年妈妈作了好一番布置。</p>
红灯喜帐,烛火高照,火光四溅,映在那人剔透彻寒的眸子里,却恍如流光。</p>
她的梳拢夜,她的新婚……夜。</p>
来的偏偏是他。</p>
陆温一怔,手下不自觉用了力气,袍角下的玉簪从中一折,咔擦一声断成了两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