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勇扯一扯王兵,连同罗旋就在紧邻姬续远旁边的桌子上坐好。
只有余贵军“嗖”的一下,窜到老头下首,满脸惊喜的问他:“老爷爷,你说的是真的?”
姬续远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我活了这一把年纪,啥时候骗过人?”
余贵军咽下一口口水,指着桌上的猪头肉道:“那我可以先垫吧垫吧吗?”
姬续远偏一下头,示意余贵军随意。
然后他对着罗旋这一桌招招手,“你们也一起来吧,今天晚上,只要你们喝酒,就给你们加饭、加菜。”
彭勇的反射弧一点长。
先前老头说话的时候,彭勇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的。
现在再听姬续远这么一说,不由就动了心,只见他身形一动,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
王兵看看罗旋。
见罗旋只顾盯着桌子上的缝隙看,王兵也就学着罗旋的样子,坐在那里数桌缝。
彭勇左看看、右瞧瞧,终究还是没起身过去。
余贵军在隔壁桌对着那盘猪头肉,满怀着苦大仇深的心情、一脸慨然赴死的决然态度,三五口之间,就将一盘肉给吞落下肚。
正在此时,
服务社的女服务员,正端着木制托盘,来给罗旋这一桌客人上菜。
“服务员同志啊,麻烦你给我这一桌,再上2两猪头肉。”
姬续远对服务员道,“再加一份凉拌豆腐干、半斤凉拌肥肠。”
服务员低头给罗旋他们上菜,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自己去柜台上点菜、交钱。都啥社会了,还指望谁伺候谁呀?”
“呃——”
姬续远喝酒的姿态很优雅,看来他从来没有被酒呛住过。
但服务员这一句,却将他呛的着实不轻...
“我去!”
余贵军嗖的一下子站起来,“我去看着他们称重。老爷爷你是不知道啊,那些...”
服务员已经上完菜,正转身走开。
余贵军瞟一眼她的背影,压低声音对老头道:“您是不知道啊,她们称重的时候,都是看人下菜。
要是遇到领导了,她们就抓那种肥一点的猪头肉、挑的都是肥肠头...油大!分量还给的多多的,称坨都挂不住。
要是她们看见我们这种乡下人,虽说她们不会缺斤少两,但都是给我们那种核桃肉...太瘦了。还是得去盯着一点...”
姬续远皱眉,“啰嗦!”
余贵军嘿嘿一笑,揣起桌子上老头放好的5块钱,一溜烟的往前面柜台上交钱、到凉菜案板上挑肉去了。
“怎么样?过来吧。”
姬续远今天晚上,似乎铁了心要当一回散财老叟。
只见他又冲着罗旋这边招招手,“我一个人吃饭,也没甚意思。来来来,过来喝上两杯,给你们肥肥的回锅肉伺候!咋样?”
罗旋、彭勇他们在宿舍里,都已经商议好了。
今天晚上打平伙,各自需要吃多少米饭的粮票,和需要补的差价,都是个人掏个人的。
但是大家一起吃的菜,是由四个人一起均摊。
在出发之前,大家都仔细商量好了该点什么菜、大概需要多少钱。
所以现在,
罗旋三人的桌子上面,只有三盘菜:一盘红烧豆腐、一盘凉拌莴笋丝,一份红烧猪血旺,就算是荤菜了。
这些菜都不贵,拢共才9角7分钱。
要是自己在家里做这些菜的话,恐怕连3角钱都花不了。
这也办法,要是没有票、没有指标的话,市场上的豆腐和猪血,一般人是买不到的。
而且餐饮服务社的菜品,之所以定价这么贵,那也是“计划委”有意为之。
这项正册的本意,就是要用价格上的巨大差异,将那些没肉票、没豆腐定额指标,又想吃上肉的人,给吓阻在餐饮体系之外。
没票,却又想开荤解馋?
没关系,掏钱!
加倍的掏钱!
仅此一项,就将99%的人,给吓得不敢来馆子里吃饭...
等到饭菜上桌,罗旋他们的桌子上,顿时就被放的满满当当!
王兵饭量大,他要了6两米饭,需要用两个海碗装饭。
彭勇给自己要的米饭,则足足有8两,得用三个海碗才能盛下!
而罗旋不想在这里浪费粮票,所以只给自己要了4两米饭,那也得两个二海碗才能装住。
三个人、三盘菜,就着1斤8两米饭吃。
这个标准,其实在饭馆里很是常见,甚至还有一点点超标。
不过,因为余贵军半路跑了,要不然四个人三盘菜,下2斤多米饭,倒也真不奢侈。
姬续远见罗旋他们吃的节俭,眉头微蹙之中,心里还稍稍有所不解:不是说现在的生产队里,农业生产蒸蒸日上、土地产量突飞猛进、一路高歌么?
怎么,生产队里社员家的孩子们,还是这般贫苦?
姬续远出身于小世家,他一辈子都在商海摸爬打滚,接触到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时的他,虽然知道农民不易、佃户艰难,但却没什么特别直观的感受、更没有去深入了解过山村里的生活。
及至后来,
他通过收音机、报纸,天天听着新闻,所以他知道现在的农村里的生活已经与以往不同、农民们的生活水平,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所以,他不是特别能理解如今生产队的艰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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