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一串火把宛若长龙,
游离在十里铺生产队,通往脂米县城的大道上。
在黑夜之中,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这条火龙,数十支火把延绵不绝,蔚为壮观。
几十名十里铺生产队里、最强壮汉子,此时正挑着粪桶、举着火把,心里忐忑不安的静默前行。
这一次去县城抢大粪,和以往一样:大家伙的心里都没底。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未行军,先把败着算
用民兵队长李建林的话来说:不是我方不努力。只怪官庄生产队的那些汉子,数量比十里铺生产队的人多。
而且他们下手又狠!
咱十里铺生产队,就是拼了老命,也是干不过对方呀
正当众人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
忽然!
一名社员惊呼一声:“看,官庄生产队的突击队,也出动了!”
众人往侧翼一看,大家伙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只见官庄生产队的“抢肥突击队”,此时也是挑着粪桶、打着火把,径直奔赴战场。
对方的火把长龙,看上去和十里铺生产队的这边的队伍,长度差不多。
可问题是:人家那是以两行并排的队形,急速前行!
那岂不是说官当生产队派出来的青壮劳动力,人数足足是十里铺生产队这边的两倍?!
“完求啰!娘扳子滴。”
赶着驴车、拉着一个巨大的木质粪桶的老李头哀叹一声:“这一次去拉粪,又该轮到别人吃稠的、咱们喝稀的了”
“老李哈求说甚?!”
黑夜中,
领队李会计厉喝一声:“军心不可动摇,士气可鼓不可泄!他们人多咋了?想当年闯王就10几个兄弟,也能从脂米城儿,一路杀到潼关!”
脂米城城这里是闯王故里、貂蝉的家乡。
所以李会计,才有这么一说。
老李被教训了一顿,在寒风中悄悄缩了缩脖子,没再敢言传。
但老李虽然闭了嘴,但也拦不住几十条汉子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和老李,有同样的那一声哀叹:
麻哒了,真的是抢不过对方啊!
不仅仅大粪抢不过对方,而且因为抢粪,哪次不被对方羞辱一番?
那种被对方方位的碾压所带来的窝囊气,更是让人觉得憋屈的不行!
用十里铺社员们的话来说,每一次去抢大粪回来,自己的肚皮就会变成“咯嘛”[癞蛤蟆]
大家心里那种憋屈呀!
哪怕连吃三天的扁食,也补不回来!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
人家官庄生产队的青壮劳动力,人数远比十里铺生产队的汉子,要多的多。
每一次,
两个生产队派出精兵强将,同时去县城的“千人坑”里,抢大粪的时候。
就正如老李头说的一样:总是官庄生产队吃稠的;而自己这边呢,就只能喝稀的
唉!
!
十里铺生产队抽调精兵强将,组成的“积肥突击队”,正在默默前行。
而此时,
显然也看见了这边队伍的、官庄生产队那帮子人马。
却开始齐展展的,唱起酸曲来:
“哟————
妹妹你就不要开口,
哥哥我就拉着你的手,
千言万语说出了口,
不如妹妹你们往回走。”
好家伙!
对方这是在暗中讽刺: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是婆姨女子。
而且他们,还故意篡改了最后一句歌词,以图来嘲讽十里铺生产队这边的人。
原本那一句歌词:“不如妹妹我们悄悄走”。
被他们改成了,“不如妹妹你们往回走”。
——这是气焰嚣张无比的、官庄生产队那些社员。
在嘲讽这边:你们这些婆姨女子一样的家伙,还是回去吧,别来跟我们抢东西
李会计心知大家的情绪低落,赶紧低喝一声,“别泄气!蝎子厉害,不在嘴上。
咯嘛声音如牛可它那个咕囔囊的肚皮,里面其实没货!
把气都给我憋住,把它化成力量!
一会儿去抢粪的时候,都给我用劲儿些,不要像炕头上肝自家婆姨那样,一个个的都节省力气!”
彭勇听李会计说的有趣,不禁失声发笑:“哈哈哈干嘛要节省力气呢?”
民兵队长李建林也笑道,“为什么要节省力气?你这个还没结婚的后生儿不懂。”
“娶漂亮婆姨好是好,只可惜就是费粮食。”
李建林解释道:“娶的婆姨漂亮,那不仅仅彩礼给的多。而且娶回来以后,就忍不住想多肝肝。
可肝多了,累呀!
身子虚了,就得多吃粮食、多吃好一点的吃食,才能把身体给补起来。”
彭勇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内在逻辑啊?
嗯有道理!
要是娶一个婆姨,丑的狼见了蹬梯子、狗见了挖崩子,难看的人神共愤的。
那她家男人,自然不愿意碰她。
干的活儿少了,自然就能节约粮食
十里铺生产队的汉子们,听见民兵队长和彭勇这么一打趣。
大家伙儿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紧绷着的神经,也舒缓了一些。
可官庄生产队那边,似乎他们是铁了心不让这边的人舒坦。
只听那些家伙又在唱:
“拉你的绵手手,
亲了你的猴口口。
白日里我忙着,不把妹妹你来叫。
到黑了,你别嫌羞啊别害臊,你别害臊!
哥哥拉着妹妹你去了黑仡老,哎幼,妹妹你怎么往那粪坑里掉?”
这几句酸曲唱词,显然是经过了对方的精心改编过的。
若是仔细去品味,他们最后那一句,就暗含着一句警告和嘲讽!
那意思就是:十里铺生产队的人,你们给我听好了!
你们这些憨憨哟!明明在我们面前,你们就相当于婆姨、女子一样软弱无力。
要是一会儿干起架来,你们就只能掉进粪坑了哟
“彭!”
老李头气的,一拳头砸在粪桶上!
“噗——”
背着枪的民兵队长李建林,气的一脚踢飞一块土疙瘩!
李会计暗自哀叹一声:大家伙儿士气低落,这队伍不好带了啊。
忽然——
坐在老李头身旁,扛着一条特大号定制“鹰嘴粪勺”的罗旋。
鼓起内力,康慨激昂的嘶吼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马蹄南去人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