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死得其所。</p>

但是临终之际，唯一的那么点私心就是，希望郑晚瑶不会忘记他。</p>

夏玄策想，若是真的有黄泉路下，那么他希望晚些投胎，这样或许再过几百年，他也能如同裴小将军一般，不必将心思藏于心底。</p>

他不会再沉眠于日暮黄昏，会在最意气风发之际，去追那位明艳至极的少女。</p>

“可我这个人什么事情都记不住，骨子里也是冷如冰霜，太傅若是死在这里，我不仅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而且不会为你敛尸。”</p>

郑晚瑶一字一句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那枚翠竹环玉取下来攥在掌心。</p>

“所以夏玄策，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就站起来，说你有先帝遗旨。”</p>

她所说的这句话，连自己都知道不可能。</p>

而夏玄策也并没有因为她那些伤人的话，而感到不高兴，恰恰相反，他很清楚郑晚瑶所说的都是反话。</p>

也不管郑晚瑶会不会听进去，他只是笑了笑道：“臣不需要安葬，到时候火化随风而去就好。”</p>

夏玄策想，他很想化作风，停留在郑晚瑶肩头。又或者是做只无拘无束的鸟儿，到时候为她衔来一枝春日枝头的花。</p>

“若是有朝一日起风，那便是臣在护着陛下。”</p>

这已经是他这么多年来，难得说出口的话，夏玄策跪在地上闭上双眼。</p>

“臣夏玄策，伏法认罪。”</p>

这一声足够清晰有力，令无数人都乐开了花。</p>

他们也不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到头上，总之这位人人喊打的佞臣，终于就要死了，当然是可喜可贺！</p>

烈烈当头灼烧，所有人都在望着这一幕，隔着很远的距离，许多人听不清那位女帝和摄政王在说些什么，但是却能看到郑晚瑶往后退了两步。</p>

她在朝着夏玄策行礼，这是郑国对待夫子的最高礼仪，那对赤色长袖也随风飘荡。</p>

只见郑晚瑶最终一字一句道：“行刑。”</p>

她掌心攥着那枚翠竹环玉，退到高处之后，亲眼看着刽子手举起屠刀。</p>

噗嗤一声，血溅当场。</p>

郑晚瑶转身就干脆利落离开，平静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p>

她一步又一步从高阶之下离开，只是到了最后一阶的时候，却直接摔了下去。</p>

侍女们惊慌失措去扶，郑晚瑶耳边依稀能听见她们的话，可她照旧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p>

而温润无比的环玉，此刻正紧贴着她的心脏随之跳动。</p>

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p>

郑晚瑶看见系统里的死亡倒计时，依旧分毫不差，她喉间也开始涌出一股又一股的血。</p>

她漆黑眼眸茫然地低垂。</p>

“我以为我会为他掉一滴眼泪。”</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