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你爱我吗？”</p>

其实以前裴景承也问过类似的话，但他说过最多的就是喜欢和想念，偶尔也会撒娇想要听郑晚瑶说最最喜欢他，哪怕是哄人的话他也会觉得心花怒放特别高兴。</p>

但是说到底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真正正问过郑晚瑶，有关于“爱”这个字。</p>

说是胆怯也好躲避也罢，裴景承一直想的都是只要不说出来，那他就愿意一辈子哄自己。</p>

可是如今他却堂而皇之说出口，很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用尽了生平所有力气，唯一剩下的就是等待对方的回应。</p>

裴景承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里问她，如果说有没有一刹那的后悔，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情爱面前，就像齐墨翎说的，胆怯到像是个蠢货。</p>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路。</p>

就算是郑晚瑶说从来没有爱过，裴景承也压根不会相信，他只会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只要他喜欢郑晚瑶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p>

而郑晚瑶闻言则是沉默了一瞬。</p>

“我不知道。”</p>

凭心而论，她并不知道什么算是真正的伴侣之间的爱，幼时丧母，郑晚瑶见过父皇悲悸之下呕血，可是也并不妨碍武王为了巩固权势，依旧跟别的世族贵女诞下过孩子。</p>

可这郑国如今依旧民生动荡朝堂腐败，奸佞勾连之下甚至连他都无法彻底连根拔除。</p>

武王并非是一个好丈夫，他甚至也算不上一个好君主，或许他对母妃有过爱，可是他却并没有做到殉情的程度。</p>

毕竟按照世俗对于爱的看法，大抵都是其中一方死后，另一方也心甘情愿赴死。</p>

所以她那时候还问过武王：“父皇为什么不下去陪娘亲？”</p>

可是她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p>

而郑晚瑶如今在想，她也同样无法做到为谁而死，或许当真应了那么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p>

她不希望裴景承死掉是真的，如果裴景承死了，郑晚瑶会悲悸会愤恨，甚至会杀了那些人给他陪葬也是真的。</p>

可是她并不会为了谁而殒命。</p>

郑晚瑶并没有直接回答裴景承：“我先前说过最喜欢你，但是爱意连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不希望你死。”</p>

她想起来这么些年在宫里的日子，一开始母妃逝世后，许多双眼睛盯着要置她于死地，后来和卫渊九死一生后父皇震怒，也是从那以后她得到的恩宠远远要超过所有人。</p>

不仅拥有黄金玉台打造的府邸，那些害过她的人也统统赐了腰斩车裂甚至火刑。</p>

武王甚至要后宫妃嫔们，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是怎样被烈火烹油而死，非但如此，郑晚瑶甚至能够光明正大养面首，武王完完全全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任何人都不能动她。</p>

这些是爱吗？还是出于对母妃的承诺。</p>

郑晚瑶全部都不得而知。</p>

就像她自己在眼睁睁得知母妃死后，甚至又在时间循环里经历过三次父皇身死，所有的情绪都好像变得愈发麻木冷血。</p>

什么才是爱呢？</p>

好像连郑晚瑶也分不清。</p>

她只是如同天下间每个男子一样，心尖尖上如同榴莲般站满了许多人。</p>

裴景承、卫渊、十五等等，郑晚瑶不乏有喜欢，但最多的却还是利用。</p>

她也很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真的为了自己而死，郑晚瑶或许会崩溃流泪，然后站在权力之巅悼念，但并不会为了某个人殉情。</p>

也就仅此而已。</p>

就像现在，即便是从头再来，郑晚瑶也依旧会和夏玄策密谋夺权，甚至是借着将军府立威。</p>

她遗憾但不后悔。</p>

郑晚瑶嗓音很缓很轻却坚定。</p>

“我和你少时相熟，相互陪伴的这么些年里早就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p>

“濒临险境时我会下意识救你，恰恰如同我九死一生之际，你也会奋不顾身相救，甚至压根不问原由就站在我身边。”</p>

郑晚瑶想到上回的接风宴，像齐墨翎这样的疯子站在她旁边，郑晚瑶倒是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疯起来自己人都能杀。</p>

可是裴景承那时候才刚回咸阳，武王给的赏赐明面上是升了职位，实际上却是没有给任何实权的花架子，那时候就已经有人在猜测将军府拥兵自重，恐怕很乱会出事。</p>

但裴小将军还是义无反顾站在她身前，配合着太傅舌战群儒，他那条胳膊也没好，看上去滑稽又可怜，结果站在那里的时候却仿佛在告诉郑晚瑶，永远都会给她撑腰。</p>

“你会为我去死，我同样也能下意识不顾危险救你于险境，可是归根结底我对你的感情并不纯粹，我们是青梅竹马亦是君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