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顾大姑娘在敲登闻鼓,状告前汝阳伯顾平徵和顾陶氏。”李公公恭声道。</p>
贞隆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怔愣。</p>
顾荣是过腻了好日子,疯了吗?</p>
这点家务事,也值得兴师动众的敲响登闻鼓,惹人侧目?</p>
滚钉板也好,走炭火路也罢,都会伤了身体,留下狰狞的疤痕。</p>
世间男子,皆好美色。</p>
留了疤痕,就像是一幅价值连城的传世名画被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滴了墨渍,变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p>
那不成,顾荣觉得谢宁瑕是例外吗?</p>
“可有人提醒她敲登闻鼓,面圣陈情申冤的代价?”</p>
贞隆帝饶有趣味的问道。</p>
只要不是震惊天下的冤案,他就能云淡风轻的看乐子。</p>
李公公道“回陛下,官员按律例提醒了三次,顾大姑娘不改其志,择了走炭火路。”</p>
贞隆帝不禁皱眉。</p>
“谢宁瑕呢?”</p>
“谢宁瑕就任由顾荣胡闹?”</p>
“还是说,谢宁瑕想求朕看在血亲的份儿上,破例一次?”</p>
李公公低眉顺眼,悄无声息的撇了撇嘴。</p>
陛下年岁愈大,便愈发自作多情了。</p>
“陛下,顾大姑娘敲响登闻鼓时,谢小侯爷就在身侧,不曾出言阻拦,也不曾威逼官员和侍卫。”</p>
贞隆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p>
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心口憋闷得慌。</p>
“所以,顾荣是在告父?”</p>
“女告父,为大不孝。”</p>
“吩咐下去,顾荣走完炭火路后,赐杖刑三十。”</p>
李公公的心咯噔一下。</p>
陛下是当真不愿给长公主殿下和谢小侯爷留半分面子了?</p>
陛下说的是杖刑,而非杖责。</p>
正儿八经的杖刑,去衣受杖。</p>
于女子而言,众目睽睽之下,赤着股间,纵使侥幸撑过杖大,怕是也再无颜面苟活于世。</p>
要么投河自溺,要么悬梁自尽。</p>
以性命保留最后一丝清白。</p>
倘若顾荣死了,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和谢小侯爷岂会善罢甘休。</p>
“陛下。”李公公鼓起勇气,撞着胆子道“顾大姑娘到底……”</p>
贞隆帝冷冷的瞥了过去。</p>
李公公的话语在唇齿间反复斟酌,最终未敢再提及那句顾大姑娘到底是谢小侯爷的未婚妻,是忠勇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说出口时变成了“陛下,顾大姑娘她是在替亡母伸冤,到底情况特殊。”</p>
在荣娘子身死这件事上,陛下的手也委实算不得干净。没有陛下,陶兰芷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也藏不了那么深。</p>
说起来,陛下也算帮凶。</p>
贞隆帝愕然“替荣金珠申冤?”</p>
愕然之余,又不免有刹那的心虚。</p>
他只是想给荣金珠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荣金珠意识到,错过他是多么大的错误。</p>
谁知道,荣金珠在顾陶氏的算计下,毫无招架之力。</p>
“若是如此,法外不外乎人情。”</p>
“留其体面,杖刑时不必脱簪去衣。”</p>
李公公面不改色“陛下圣明。”</p>
登闻鼓前。</p>
顾荣轻呼了一口气,神色并不见太多的起伏波动,提起裙摆,抬脚就要踏上火苗蹿动的炭火路。</p>
提前撒进朱砂和硼砂的炭火路,虚有其表。</p>
为了替逝去的母亲昭雪冤屈,顾荣身着朴素的白衣,衣上没有华丽繁复的刺绣图案,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支简约的白玉簪子束起,素淡到极致的。</p>
偏生眉眼、姿容穠艳独绝。</p>
“顾荣。”谢灼轻唤。</p>
顾荣顿住脚步,回眸一笑。</p>
她得让谢灼安心。</p>
谢灼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件流光溢彩的长命锁,轻柔而小心地缠绕在顾荣的手腕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