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闻溪第一次在季棠渊面前提起洛向阳的事情。</p>
“你这么肯定？”季棠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喝了口。</p>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一直都在找机会给他的二舅翻案，但她审时度势，不会因为与他相识一场，就觉得她可以借他的手来做这件事。</p>
她小心翼翼的寻找机会，不到必要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求他帮忙。</p>
既然如此，他不如顺水推舟帮她一把，他喜欢被人欠着人情。</p>
“我只是有两点疑惑。”闻溪观察着季棠渊的表情，见他并没有排斥与不耐烦，这才继续说道：“第一是凶器，据说凶器是一把厨刀，但我二舅，或者说我们厨师，并没有随身携带厨刀的习惯，更不用说还在自家店里。”</p>
季棠渊喝着茶，听她语气有停顿，便耐心鼓励道：“接着说。”</p>
闻溪见他肯放下姿态认真听自己分析，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了下来。</p>
“这是第一点疑惑，第二点是动机。先不说我二舅跟郑卫先无怨无仇，光是我二舅对菜品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他是一个喜欢研究新菜，又能听得进批评的人，但凡外人说一句不好，他都会耐心回去重做。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几句批评就拿刀砍人。”</p>
季棠渊等她说完，这才放下茶杯。</p>
“你说的这两点，的确可疑，但不能作为给洛向阳脱罪的证据。凶器已经经过查证对比，就是洛向阳平时惯用的刀具；至于杀人动机，性格方面的推断，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毕竟有很多激情犯罪的例子。”他看她一眼，耐心的解释道：“激情犯罪就是凶手在绝望、暴怒等情绪剧烈起伏的状态下实施的犯罪，这种犯罪没有预谋，是由冲动支配的迅速暴发的犯罪。也就是说，哪怕是一个平时非常老实敦厚的人，他在受到突然刺激的时候，也会杀人放火。”</p>
闻溪并不了解这些东西，但季棠渊跟她一解释，她就明白了。</p>
她原来笃定的两个疑点，根本就够不上给洛向阳脱罪的条件。</p>
这样一想，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有种希望的泡沫被戳破的无力感。</p>
眼见着她的表情瞬间垮塌，好像乌云蒙蔽了日月的光华，季棠渊说道：“你说的这两点虽然不能替他脱罪，却可以作为重新调查的切入点。比如那把厨刀，到底是洛向阳随身携带，还是别人栽赃嫁祸。”</p>
闻溪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p>
“查案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你一开始就认为洛向阳无罪，无论你查到什么，都会下意识的想要替他开脱。只有抱着一颗公平公正的心，才能查到你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在警察眼里，所有人都是嫌疑人的原因。”</p>
闻溪讶然的看向坐在那里的男子，明明只是一副闲适的态度，但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她心服口服。</p>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啊。</p>
季棠渊继续慢悠悠的喝茶，“你不必高兴的太早，如果洛向阳有罪，我是不会法外开恩的。”</p>
闻溪弯唇一笑：“那是自然，如果真的证据确凿，能够证明二舅有罪，必然是要按照刑律处罚，就算是我们洛家，也是无话可说，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无可厚非。”</p>
季棠渊赞赏的看她一眼，小小年纪，倒是明是非，识大体。</p>
“行了。”季棠渊的神情有些疲惫。</p>
现在还是三更半夜，他折腾了这么久，估计早就困乏不堪。</p>
“那些书，看完了？”他捏了捏眉心，突然又问。</p>
“还剩一本。”</p>
季棠渊笑了下：“若是觉得枯燥，明日可以去寺里走走。”</p>
闻溪听了，眉眼都因为兴奋而飞扬了起来，脆生生的道了句：“谢谢督军。”</p>
她是第一次来香山寺，若是不四处看一看，难免遗憾。</p>
季棠渊的事情都解决了，她也得到了自由。</p>
闻溪回去后，一边想着洛向阳的事，一边又想着明天要去哪里逛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p>
第二日醒来，竟然已经近十点的光景。</p>
想着明天就要下山，留给她玩耍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天，闻溪立刻穿了衣服匆匆洗漱。</p>
早晨寺里送来了素包子，映夏小心的用炉子捂着，吃到嘴里还是热乎的。</p>
这包子馅是用萝卜做的，只放了点油水，可吃到嘴里的时候却十分鲜香。</p>
包子皮白白胖胖，轻轻用手一戳就会陷下去又弹起来，好像初生婴儿的小脸。</p>
闻溪纳闷，这香山寺的素斋真是够奇怪的，这饭菜一会难吃到让人无法下咽，一会儿又好吃到让人啧啧称赞。</p>
她收拾妥当就出了门。</p>
至于寺里的景色已经被她抛在脑后，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寺里的厨师。</p>
只是没走多远就看到季棠渊，他换了件墨蓝色的长袍，外面披了件呢子大衣，脸上已经不见丝毫疲惫之色。</p>
“督军。”闻溪急忙上前打招呼。</p>
季棠渊随着声音看过来，小丫头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裤，外面罩着件厚厚的白毛线衣，衣服上有一排跟银元差不多大小的扣子，闪闪发亮。</p>
大概是因为在寺庙里的原因，她也没有涂脂抹粉，就那样素着一张脸，简单扎了头发，耳朵上两颗东珠耳环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p>
“打算去逛逛？”季棠渊随口问。</p>
“督军吃过今天的早餐吗，那个素馅包子？”她却答非所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