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已经打扫完毕，地上有擦拭的痕迹，应该是有人流血了。</p>

虽然擦得很干净，但门上和墙上的弹孔却昭示着刚才的战斗有多激烈。</p>

季棠渊的视线淡淡从她的脸上扫过，将她眼中的那丝惧意收入心底。</p>

到底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小姑娘，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p>

“你刚才喊得那么大声，就不怕杀手回头袭击你吗？”季棠渊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松。</p>

“我喊完就跑了。”闻溪露出一个自我肯定的笑容，“我这么机灵。”</p>

季棠渊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时，唇角含了抹笑意，“你是大言不惭。”</p>

闻溪摸了下鼻子，嘟着红润的嘴唇，模样乖巧恬柔：“督军总是不信，我真的很机灵。”</p>

“真的机灵？”季棠渊笑容未敛，顺手推开病房的大门，复又一字一顿，“你确定？”</p>

闻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老督军，她才明白季棠渊的意有所指。</p>

她今天刚送来一碗养生汤，还是女性滋补的养生汤，但是真正的病人是老督军……他并不适宜喝那种补汤。</p>

闻溪一脸愕然的表情似乎愉悦了季棠渊，他的眼里有莫名的光泽，闪烁生辉。</p>

小丫头，你也有吃瘪的时候。</p>

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季东礼，不过他倒是丝毫不乱，战场上的经历要比这些残酷百倍，他岂会被几声枪响吓怕。</p>

他看到闻溪，立刻认了出来：“是你这个小姑娘。”</p>

闻溪急忙上前问好。</p>

季东礼难得微笑：“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这是特地送过来的？”</p>

闻溪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季棠渊却在一边说道：“父亲之前喝的汤，就是闻小姐送的。”</p>

闻溪此时真想挖个地道钻进去，眼睛一斜，瞪了始作俑者一眼。</p>

真是的，他就不能不开口说话？他不是喜欢安静嘛，说话不嫌吵啊。</p>

季棠渊感觉身边的小丫头在悄悄瞪她，心情越发的舒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看她跳脚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p>

“怪不得那样好喝。”季东礼最近食不知味，倒是没有喝出那汤有何微妙。</p>

“老督军谬赞了。”闻溪笑着道：“老督军要是爱喝，我明日再给您做。”</p>

季东礼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看起来很高兴。</p>

他又同闻溪说起大江南北的美食，眼睛里的色彩渐渐清亮。</p>

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但见识高远，对于古今饮食文化的了解与研究让他叹为观止。</p>

他嗜吃，却不精通这些，但他喜欢听美食之后的故事， 这会让美味在被品尝的时候更加绵延。</p>

不然只顾闷头狂吃，那跟动物有何区别。</p>

季棠渊很久没有见过季东礼如此开心，就连病色都仿佛退了几分。</p>

他再次看了闻溪一眼，她并没有过分卖弄自己的学问，对于老督军的问题有问必答，却又能拿捏尺度，既不显得自己过于张扬，又不会让人觉得老督军过于浅薄。</p>

一番话哄得老督军不时低笑出声，红光满面。</p>

“人与天地参，饮食要分时宜，随四季变化而易。”闻溪声音柔美轻缓：“古人说‘食能以时，身必无灾’，这也是我们做药膳所遵从的饮食之道，春宜凉，夏宜寒，秋宜温，冬宜热。”</p>

“极有道理。”季东礼不吝称赞，“这就是我不爱吃那些西餐的原因，不分春夏秋冬，食材和做法万古不变，偏偏现在的年轻人趋之若鹜。”</p>

季东礼对于西餐有偏见，闻溪自然不会这样认为。</p>

饮食文化博大精深，西餐自有西餐的独特之处，就像在世界美食界中，中餐很难拥有一席之地，大家提起的都是什么法餐，意餐……</p>

就连日料都要排在中餐之前。</p>

是中餐不如人吗，自然不是，这其中的原因怕是错综复杂，很难说清。</p>

但是不管地位如何，中餐文化流传千年，各种菜系繁衍无穷，人们对于吃食的追逐与研发从来没有停止过探索的脚步。</p>

季棠渊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闻溪，知道她对季东礼这话是不太认同的，可她脸色温润，不卑不亢，让人丝毫瞧不出来。</p>

这个丫头身上的冷静与八面玲珑，实在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p>

直到季东礼有些乏了，闻溪才识趣的行礼告退。</p>

她一出门，季棠渊也随之跟了上来。</p>

走廊里依然站满了整齐的警卫，一个个目不斜视。</p>

闻溪想到那个假扮成护士的杀手，不知道她的目标是季棠渊还是季东礼。</p>

大概是季棠渊吧，毕竟季东礼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现在直州是季棠渊的天下。</p>

季棠渊知道她存了一肚子的问号，却能控制自己不流露半分，一双眼睛清湛幽深，这样的气度与冷静，纵然是军营里训练有素的特工，怕是也难做到。</p>

好奇心很重，又能收放自如的小丫头。</p>

季棠渊心里这样想着，人已经随她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p>

闻溪扫了那些警卫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止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