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转了转眼珠，一拍手说道：“你还挺识货！我告诉你，这匹布可是当年我家男人从镇上买回来的，我一直不舍得做成衣裳穿，一直压着箱底，若不是今日有求于你，这会儿也不能拿出来，你可占了大便宜了！一口价，二……一钱银子！”</p>
“这布都脏成这样了一钱银子？”</p>
“你洗洗不就干净了！”</p>
“你别以为我是傻子，这分明是包孩子的！什么买回来的，我看是你自己做的吧！”</p>
“要是我做的！你怎么可能觉得眼熟！三串娘，咱俩多少年交情了，我不会坑你的。”</p>
“呸！就是你自己做的！前几个月有人拿着个一模一样的来问我，我那会儿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现在看见这个才想起来！好啊你，还想讹我一钱银子！”</p>
三串娘撸起袖子就想打胡母，胡母一边护着头一边说：“怎么可能啊！若是我自己做的，怎么可能有人拿着来问你！”</p>
“我哪知道，保不准是捡了你扔的。我告诉你，这破布我可不要，我看至少二十年了，赶紧拿走别恶心我。”</p>
胡母悻悻把布抱进了怀里，三串娘还在那堆破烂里找能用的。</p>
胡母看着布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拿着一模一样的布来找三串娘呢？</p>
她仔细看了看，布是她亲手做的，边上都磨坏了，是有些年头了，之前是干什么的来着？</p>
胡母抓着布闻，除了霉味，还有淡淡的尿骚，她马上想起来了——是她给孩子做的襁褓布！</p>
“三串娘，你说有人拿着这布问你，问你什么了？”</p>
“问我认不认识呗。”</p>
“谁来问的？生脸还是熟练？哪里的口音？”</p>
“生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三串娘嘲笑道，“所以谁能想到那布能和你胡家扯上关系……”</p>
胡母焦急道：“你快说！哪儿的口音？”</p>
“口音……京城的吧？”</p>
“来问的、来问的是不是个姑娘！”</p>
三串娘摇了摇头，胡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失望透顶，三串娘道：“那男的生得这么高，浓眉大眼的，好几家都问了，问完以后一家给了二十文钱，不认识的也给了，说别随便往外说，你说大方吧。”</p>
胡母眼里冒出贪婪的光，立即爬了起来。</p>
“他没说为什么问？”</p>
“我问了，他叫别管闲事。冷冰冰的，可吓人了。”</p>
“除了你家，他有没有再去问别人？”</p>
“好像……又去了一趟以前里正家里。不知道，几个月前的事儿了，那会儿南夏都还没进城呢。说不定里正家里告诉了他什么，反正那之后，他家孙媳妇买肉都多称几斤，可大方了。”</p>
三串娘见胡母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打了个哆嗦，“你怎么了你？”</p>
“……赶紧把米和肉给我！我要回家去了！快点儿！”</p>
三串娘随便挑了些不新鲜的肉给了胡母，胡母拿着飞奔回家，她心口狂跳，到家就点了灯烛，推醒了胡父。</p>
“别睡了！别睡了！”</p>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把儿子吵醒了……”</p>
“咱有好日子过了！”</p>
胡父一下子弹坐起来，胡母把三串家的事和胡父一说，胡父捶了一下床板：“是不是春儿！我就说春儿没死！”</p>
胡母白了他一眼，心说他这会儿马后炮了，她耐心道：“不是春儿，我估摸着，是那个……当时扔的时候，不就是拿我做的布包着的么，恐怕是没死，让别人家捡着了！”</p>
胡母眼里满是精光，手都在哆嗦，“三串娘说了，问的那个男的，给了每家二十文钱，你说说看，就三串家那个村，多少户，加起来至少得这个数！多有钱的人家这么撒钱啊！”</p>
“这么说，那丫头出息了？是不是嫁人了？给谁家做妾？这么受宠？”</p>
“我估摸着她穷不了，那人京城的口音，八成是随从来着，帮她来找爹娘了！咱们不就是她爹娘吗！”</p>
胡父高兴得找不着北，不过一会儿这血就凉下来了。</p>
“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能找着吗？”</p>
“能！三串娘说他找到里正家去了，那个傻老头子一定是说了咱坏话，闺女才误会咱的。等我明天去找他家孙媳妇，说个清楚，到时候咱们一起带儿子，上京城找他姐姐去！”</p>
胡母畅想：“若是她嫁了个有钱的商人，就让姑爷给咱儿子开个铺子，让儿子做掌柜的。若是嫁了个当官的，就给咱儿子捐个官当！她这么多年受苦了，如今有个弟弟撑腰，她在那吃人的府里也好过啊！”</p>
胡父拍板：“明天就把这好消息告诉祖儿，不等那人来接咱们了，明天收拾收拾，我去租个车，后天咱就上京城找闺女去！”</p>
翌日</p>
胡母来到前里正家里，虽是前里正，但德高望重，村里人都很尊敬他，唯独胡家和他势如水火，因为这老头二十几年前一直盯着他们家，防止他们家扔女孩儿，还一直不信女孩儿是自己走散的，还想去官府告他们。</p>
胡母在门口找了个板砖，掂了掂，狠狠往院子里砸了过去。</p>
砖头砸中了鸡圈里的鸡，只听一声哀鸣，其他鸡跟着叫唤扑腾，孙媳妇从屋里出来，一看鸡被砸死两只，尖叫道：</p>
“谁干的！这谁干的！赔我家老母鸡！”</p>
“我干的！”</p>
“胡秀娘？你还敢出来！”</p>
“我怎么不敢，我问你，你家臭老头儿和我家闺女的随从说我两口什么坏话了？我告诉你，毁人家亲缘是要遭雷劈的！你家不怕遭雷劈啊！”</p>
孙媳妇一脸莫名其妙，“你脑子坏了？你哪来的闺女，你家不就胡耀祖一个？”</p>
“胡说八道！我闺女二十几年前走散了，我俩这个心疼啊！如今人有出息了，回来找我们了，你家红眼怕我们去过好日子，就跟我闺女说我俩坏话，我跟你拼了！”</p>
胡母拿起板砖朝孙媳妇砸，孙媳妇躲闪到屋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胡家这是知道有人问襁褓布的事了！</p>
这谁家这么缺德告诉了她们？</p>
孙媳妇咬着牙打开门缝，隔着门喊道：“你做梦呢！你闺女二十年前就被你扔了，你还指望她来找你？别听了几句嚼舌根的就来我家闹事，当心我报官再把你和胡耀祖抓到牢里去！”</p>
“你装什么装！我闺女随从给了你多少银子？赶紧给我还回来！那都是我家的钱！”</p>
胡母在门口叫嚣了好一会儿，直到邻居有人出来，她才抱着头跑回了家。</p>
不过这一趟还是有所收获，三串娘没必要骗她，里正家的孙媳妇就爱多管闲事，她说没人找，肯定是有人找了。</p>
胡母撇了撇嘴，不知收了多少银子，替人家隐瞒着，幸好她是知道了，否则真让那没良心的贱蹄子躲过去了。</p>
混账东西，知道爹娘弟弟有难，还不赶紧帮衬，竟然装没找到？</p>
她费劲巴拉从那夫人手里把她换过来，也是要费功夫的好不好，她还给她喂了一阵子奶呢，这几口奶的恩情她得还吧。</p>
胡母心里丝毫没有愧疚。</p>
谁让她亲娘抱着她女儿跳崖了，她不养自己和儿子谁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