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倒计时：两天。</p>
战况远比桑念想的要糟糕。</p>
飞舟降落，夹着浓重腥味的风扑面而来。</p>
天空暗沉，遍地血色。</p>
桑念随着他们走向扎营的帐篷，一个又一个的傀儡驾着运尸车与她擦身而过。</p>
车上的尸体穿着各大门派的服饰，他们将会被统一送到后方，由各门派认领，带回宗门或家乡安葬。</p>
有些认不出的残肢，也将由术士施法，以骨画名。</p>
桑念看着他们，看着远处的战火，看着在后方尸山里寻找同门的弟子，恍惚了许久。</p>
仇恨的最后，是什么？</p>
还是仇恨。</p>
——这是世上永远无法完结的战争。</p>
万仙盟众人也敛了神色，看着那些尸体时，眉间闪过几分悲痛。</p>
“都是很年轻的孩子。”</p>
他们道：</p>
“与你差不多大。”</p>
桑念无言。</p>
他们又道：</p>
“这场仗打到现在，已不只是为萧濯尘报仇那样简单。”</p>
“我们若输了，魔界将吞并修仙界，届时，修仙界的子民又该如何？”</p>
“仙门已经死了数不清的人，隐有式微之兆，我们若非出于无奈，也不会想出这等下策，去青州找你。”</p>
“你若还当自己是修仙界的人……就帮帮我们吧。”</p>
桑念望着天空，风吹起长发，白色发带轻柔拂过脸颊。</p>
好一会儿，她道：</p>
“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不会有人再死去。”</p>
众人只是摇头：</p>
“天真。”</p>
安排给桑念的帐篷在营地最边缘处。</p>
她刚掀开帘子，一道身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张开双手用力抱住她。</p>
她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推，对方已主动松开。</p>
不算宽敞的帐篷里，少年双手叉腰，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p>
“好久不见，桑小道友。”</p>
于是，桑念也笑了：</p>
“好久不见，沈小道友。”</p>
沈明朝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跟只狗似的东闻闻西嗅嗅，时不时揪揪她的头发，狐疑道：</p>
“我怎么觉得你瘦了许多，还蔫了吧唧的，你在青州出什么事了吗？”</p>
桑念拍开他的爪子：</p>
“只是生了场病，看上去稍许憔悴罢了。”</p>
沈明朝忙道：</p>
“现在好了吗？”</p>
“没好我怎么会来这儿？”桑念捂住鼻子，满脸嫌弃，“你好臭。”</p>
沈明朝擦擦脸上的灰，讪讪地道：</p>
“这不是天天打仗，一时没顾得上沐浴嘛。”</p>
“净尘术不会用？”</p>
桑念简直服了他：</p>
“火诀不会，净尘术也不会，顾白师兄上课的时候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p>
沈明朝小声嘟囔：</p>
“我只是稍微走了下神，他就讲完了，我有什么办法。”</p>
他讨好地晃晃桑念胳膊：</p>
“再说了，有你在，我也没必要学这两个术法，反正你什么都会，动动手指帮帮我就好了。”</p>
桑念沉默许久：</p>
“你还是学一下吧。”</p>
沈明朝挑眉：</p>
“不学，本殿下就要使唤你，你烦也没用。”</p>
桑念道：</p>
“如果我不在了呢？”</p>
沈明朝一怔：</p>
“不在？你又要去哪儿？”</p>
桑念叹口气，没回答这个问题，胡乱揉了把他额发，掐诀施下净尘术。</p>
他身上霎时清爽起来，脸上的灰也没了。</p>
她这才看见，少年白净的颊边多了一道狰狞长疤，一直延伸到脖颈。</p>
——这样凶险的伤口走向，她大约能猜出，应是对方迎面砍下一刀，他只来得及侧了侧脸。</p>
只差一点，他的性命就会留在战场上。</p>
桑念想，一定很疼。</p>
金尊玉贵的沈小殿下长这么大哪儿吃过这种苦头，竟忍住了没同她诉苦。</p>
当真稀奇。</p>
对面，沈明朝注意到她的视线，忙伸手挡住不让她再看：</p>
“我没事，这过几个月就消了。”</p>
说着，他加重语气强调：</p>
“不许说我丑！”</p>
桑念拧眉掰过他的脸，试图用术法为他祛除这道疤。</p>
沈明朝拦住她：</p>
“省省力气吧，祛了这道明天还有那道，别费这事了。”</p>
桑念顿了顿，垂下眼眉：</p>
“好。”</p>
“你刚刚说你不在了，你要去哪儿？”他执着追问，“青州？还是？”</p>
桑念含糊道：</p>
“一个挺远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