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科员怀疑和鄙视的目光里,司南一手抱着资料,一手拖着宋小明进了办公室。大门关上,宋小明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和四肢的知觉,软绵绵地瘫在椅子上。</p>
“别耽误时间了,等会儿老大得削死我们。”司南强行把他捋起来,“快来看看哪些人可疑。”</p>
确认黄昏议会是根无利不起早的搅屎棍以后,裴雪听认为这拨游客可能不大寻常。</p>
纳西古寨平安无事数百年,穷而封闭得安安稳稳,偏偏在特调局和黄昏议会争分夺秒比谁先找出青铜棺的时候出了幺蛾子,还被人一手捅到网络上。信息科加班加点控制舆论,头发一把把地掉,没少问候背后的策划者。</p>
拍视频的人就在游客里,至于他是被忽悠的,还是故意为之,都还没有定论。</p>
宋小明气沉丹田,打开电脑、摊开卷宗,视线飞速地扫过那些文字。</p>
——</p>
这间院子的吊脚楼下没有豢养牲畜,也没有用来囤积粮食,而是种了好些花。不同于异常盛放的桃花,这里的花枝干瘪枯槁,伶仃伫立在风中。院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白石子铺的路通向楼梯。</p>
那个带路的老人不知何时消失了。</p>
一点细微的摩擦声传进裴雪听的耳朵,她拉住了檀真的手腕,没让他走进去。</p>
下一秒,枯死的花丛后爬出来一条遍布黄色花纹的黑蛇,粗壮如水桶,吐着信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却不前进一步。</p>
“仰阿莎祭司,我是裴雪听,来处理这件事的干员。”裴雪听把檀真推到身后,举着双手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继续这样说话。”</p>
幽静高雅的声音从吊脚楼里传出来,“我知道你,这一代的大天师。不过你来晚了,这里已经没有你能处理的事了。”</p>
“你的意思是,你能解决所有的事?那你为什么不和方局说?”</p>
“因为他已经否决了我的方案,所以现在只能把这里封锁起来。”仰阿莎淡淡地说,“他一直是个很固执的人,觉得每个疑问都有完美的答案,而他就是那个答题人。”</p>
裴雪听不想纠结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直截了当道,“所以你的方案是什么?”</p>
“烧了那棵树,连着这个寨子一起。”</p>
这个祭司比裴雪听想象中的还要果决,老人们不惧生死也要留守的寨子在她眼里随时可以舍弃。</p>
裴雪听不由得追问,“这样能挽救那些受伤的人?”</p>
“不能,但能阻止更多的蛊虫从这里蔓延出去。身中蛊虫的人只能等死,但只要把他们的尸体火化,就不会有蛊虫传出去。”仰阿莎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邪祟都畏惧不同程度的火焰,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p>
“我很想称赞您的牺牲精神,但是这不是最佳答案,至少现在来说,不是。”裴雪听摇摇头。</p>
“你们倒是很像,孤注一掷的天真。”仰阿莎哼了一声,屋子里传来低低徘徊的银铃声,横亘在道路上的巨蟒退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就来聊聊吧,我想听一听你的答案。”</p>
裴雪听得寸进尺道,“你不能出来吗?我实在是有点怵得慌,虫子啊蛇啊什么的。”</p>
仰阿莎笑了一声,听不出背后蕴含着怎样的情绪,“我也很想走出来看一看,只可惜不能。”</p>
——</p>
“我去吧,”檀真捏了捏她的手心,道,“正好有些问题问问她,确认一下。”</p>
“一起去。”裴雪听硬着头皮,抓起他的手说。</p>
短短一段路,硬是被裴雪听走出了蹚火海、过刀山的样子。檀真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握着她的肩头。</p>
吊脚楼里的仰阿莎不由得又笑了,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p>
檀真抢先敲了敲吊脚楼的门,竹门轻响一声,在他们面前洞开。</p>
这间吊脚楼没有窗户,黑漆漆的房子里只有桌子上摆着一盏灯,照映着桌边如月一样的人。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袍,袍子上用银线绣着看不懂的花纹,璀璨如雪的银饰缀在她的手腕上、发髻间。</p>
“啊,原来是一个不死的人和一个小姑娘。”仰阿莎笑着踢了踢脚踝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p>
裴雪听皱起了眉。</p>
高密度合金打造出来的项圈扣合在仰阿莎纤细的脖颈上,链子延伸进他们看不见的屋子深处。</p>
“这么惊讶干什么,他没和你说我杀过人吗?”仰阿莎的指尖抹在红唇上,不大在意地笑笑,“按现代法律,我该偿命,只是被困在这里,已经很赚了。”</p>
“你真的这么想?”裴雪听深表怀疑,仰阿莎看上去就不像立地成佛的性格。</p>
“假的。”仰阿莎眨眨眼睛,说,“我恨不得杀了他,你们跟他有仇吗?他特意把你们坑过来做我的蛇饲料。给你们一个机会留遗言,要不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亲吻对方呢?”</p>
吊脚楼下的鳞片摩擦声又清晰起来。</p>
裴雪听抓过檀真的领子,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我爱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就心跳加速……不排除见色起意,但我确实爱你。”</p>
檀真配合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只要你爱我,爱我皮相也无妨,反正我有。”</p>
裴雪听忍俊不禁,“以色侍人,你就这点出息啊,檀真?”</p>
躁动的巨蟒们又沉寂下去了,仰阿莎撑着下巴,无趣道,“原来根本没有被吓到,真是没意思啊!”</p>
“好了,说正事吧。”裴雪听正色道,“刚刚我们在外面,你说这起事件是蛊虫引起的?”</p>
“对,蛊虫。”仰阿莎懒洋洋地说,“你们汉人不是流传着一个故事吗?反抗封建礼教有情人双双殉情,最后化成飞蝶双宿双飞。”</p>
“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种纯情的爱情故事和蛊虫有什么关系?”裴雪听被她的比喻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搓了搓胳膊。</p>
“第一个炼出这个蛊的人,也是想和她的情郎双宿双飞。”仰阿莎挑起黛色眉宇,笑道,“不得不说,这世上有情人各有各的深情,无情的人倒是千篇一律得很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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