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魁梧男子突然拍掌大笑起来,笑得痛快肆意,声浪滚滚,震得云雾波动不止。上山人自然皆是变了个神色,竟也是不再关注第三阵的情况,看向了那第二阵之人。
方才直言过不了阵的人,自是讶异,开口道:“奇了,吾竟是看走了眼。”
魁梧男子笑罢,站起了身子:“成了,别的吾都不要了,此子,你们谁都不可插手。”
矢玄峰主笑骂:“得,喂了狗了。”
魁梧男子不以为意,转身欲走:“就算是狗,这块肉,也让我叼进了嘴里。”
心韧阵上,有钟杜武以六万九千五百阶,入撰铭四十九重境。
以及冠年纪,登撰铭第四十重境,方入道,便已逾近空泉。
万事,有志者成。
可不及魁梧男子走上几步,笑容就已在脸上凝固。其余三峰主与掌教皆沉心看着,有人则是掩盖不住内心震撼,澎湃而起,尖叫出声,
“心韧阵闯完了!”
小六从未在老六那里听到过有关自己的任何事情,唯一所学便是练至今日的武学靠山崩。仙人都不曾称赞过,那便算不得什么罢。
可小六亦是没能听到老六自他人面前吹嘘炫耀的那句,
惊才绝艳!
风来,斗鸳起步上青天。
一步入石阶,同样的,一步入撰铭。
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
感受着周遭气流变幻,小六自知与以往已是大不相同,喃喃:“这便是,半步仙人吗?”
“一重境,大惊小怪。”掌教出声,所有人皆是注视在小六身上,无人注意到掌教额头爆起而又瞬间散去的青筋。
魁梧男子滚动了一下喉结,发出吞咽唾液的声响:“这块肉,我还得啃上一啃。”
问虚之上,得见小六以一步石阶入道,惊艳一众人。
后山,有一头大肥鹿瞅着树上玲珑果肉垂涎欲滴,突心生有感,立耳伸颈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沐云峰的竹椅空荡荡,随着风微微晃着,沐云峰主人站在尽头,双手背与身后,神采飞扬:“这小子。”
正笑着,金钱小帽的掌柜自后面钻了出来,手里尚抱着两颗沾着湿泥的菜,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招待招待?”
沐云峰主人只回头瞥了掌柜一眼:“若不是你把慕鸯带了回来,我直接把你从这丢下去。”
掌柜不以为然,嗅了嗅手中菜香,发出满足的感叹:“且先说好,这小子可是我家伙计,留不得山上。”
沐云峰主人摇头,眼神无限延伸,有感伤流露:“山上山下,不走就成。”
——
“一重境界。”当小六踏入山门时,引得众大能夺目,绕是活过许久,也不曾见过这等事。
在众人吃惊之时,掌教开口,令得众人回过神来,不觉得大感失望,实为其惋惜。
心韧阵便是如此,非是入道不可,若是入道即证仙缘,此关可破。
但走得多少,全看自身。
一阶入道,闻所未闻。
可这入道一重境界,亦是少得出奇,不说是资质低下,一般能过心韧阵之人,哪一个不是罕有可塑之材,更何况第一阵的心障阵下,隔断了不知多少底子不到家的家伙。
所以不说踏过多少石阶,纵使入道,最少也得有着三五重的境界,哪像这般,仅仅露了个头。
这就好比砌一面墙,有人走了好多步,一口气搬来了七八块砖头,而他,走了一步随手拾了一块,丢在了这里。
众人看着,无人言语,虽是惊艳了一把,可这一重境界,不知教不教得。
看着众人没人出声抢人,掌教看峰顶七十二人,说道:“急得什么,这第三阵能不能过了再下定论。”
二百余条山路,有七十二条终上得山来。
钟杜武看着光秃秃的山顶,除了一群好奇四顾的家伙,空无一物,再往里看去,有无数石碑林立,放眼望去,此起彼伏,看的人头晕目眩。
心下怒气暗声,本想着山上如何仙境,不成想竟是这番风景,都道是山上多好多好,怎是被骗了底。
这条成仙路,亏得很啊。
钟杜武入得晚些,其余人早已是数落过来,三五人凑成一堆,都是些不大的小子,鲜有女子。可若是仔细看去,真得有着几个,只是大部分容貌着实恭维不得,当真是一心为仙,不为其他。
但也有例外,被不少人簇拥着,并不加以理会,只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回着体力精神。
瞧得钟杜武身上狼狈模样,大部分人皆是嗤笑几声,毫无上前打个招呼的意思。正是眼高手低的年纪,又是上得山来,便是不觉得低看了所有人一眼。
再一看钟杜武上来的如此缓慢,尚是气喘脾乏,已在心中归为不堪入目一类。
但也有少数自来熟,径直凑了过来,笑嘻嘻揽过钟杜武脖子,也不嫌弃身上脏乱:“兄弟,方才过得如何?”
钟杜武看着来人,摇头:“累。”
那人指了指自己,说道:“兄弟我走了小一万走上来的,你呢。”
沉吟片刻,也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含糊:“七八万吧。”
声落,那人向后跳了半步,惊奇道:“狠人啊兄弟,我以为我这一万就够多的了,不曾想你还真猛啊。”
钟杜武笑了笑,没有答话,也确实累极了,就地坐下趁着这个空档歇息着。
见钟杜武也不愿聊下去,那人讨了个没趣,自顾自地走了,边走边瞅着不远处一静静站在一块厚重石碑前的青年,眼中不自然有些畏惧,低声骂了几句,再无其他,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青年,怪了些。
那石碑,也怪了些。
这峰顶石碑自是极多,多到一时数不清,可唯独这一块,磅礴了不少,位置也是尴尬得多,孤零零立在了最外边,与其他碑刻相隔甚远。
而这青年,也是孤零零一个,身材单薄,站在石碑前,凝神入定,无人敢上前打扰。
原因无他,第一个上山之人,在众人登山之时,便已站在碑前观摩忘我。有人见状自然是不愿,这山一同上来,凭什么碑文只你一人看得。
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成了世人仰慕的所谓半步仙人,如何?
打!
作势便要打,可这看着体弱力薄的青年,几拳几掌将不忿之人尽数打飞出去,脚下连一步都不曾挪过,目光也不曾从石碑移开。
敲山震虎,打得众人服气,只得几人凑成堆,远远瞧着那青年琢磨石碑上的纹路。
可这往里去的更有大片石碑,怎无人去观。非是不想,而是去不得,那独立石碑就立在那,往后走就仿佛有一道无形介质阻挡着,一步也走不了。
“来了来了。”突然有人望着头顶惊呼出声,顿时有骚动传来。钟杜武睁开眼,瞧见有一白袍之人自云端而来,踏足地面,正是前些日子开山路之时,单足立于山石上的那人。
繁云在袖,仙人踩风而来。
一甘人皆是激动起身,围在仙人周遭,却不敢近身,凑成一个不算规矩的圆,将仙人围在其中。
见众人,仙人开口:“心境二阵已过,你们一众七十二人,已经算是问虚的半个弟子。”
闻言,众人激动地暗自惊呼,忘乎所以。方才那观摩碑文的青年,在众人压抑惊喜的声音中开口:“为何半个?”
听到青年质疑,众人这才自激动神情中醒过来,看向仙人。仙人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深看了青年一眼:“自然是山还不曾上完。”
得仙人注视,青年不见丝毫慌乱,敬声道:“怎算得上山。”
仙人笑,回道:“心境三阵,已过其二,这最后一阵嘛。”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石碑,笑吟吟:“看你们悟性了,这四千一百零一块石碑,领悟其一,便是通过。”
终于有人壮了胆子,开口问道:“任选其一吗?”
仙人点头:“随意观摩,任无限制,但是,这一块,所有人皆得看过,不曾参透才可以去得后面那四千一百碑林之中。”
说着,伸手指了一下方才青年摸索的那块独立石碑,眉头微蹙,面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