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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p>

封后</p>

晚音,今晚的事,是澹儿有错。你生死未卜那会儿,他差点疯了。</p>

萧添采要留下煎药,庾晚音却怕夏侯澹着急,便将他留在岑堇天处,自己先回宫了。</p>

——也幸好她如此决定。</p>

马车行到半路,窗外传来暗卫的声音:“娘娘,后头有人尾随上来了。”</p>

“是陛下派的人吗?”这是庾晚音的第一反应。</p>

暗卫道:“不是。来者不善,咱们得快点回去。”马车骤然提速,疾驰一阵,又猛然急停。庾晚音整个人向前扑去,撞上了车厢木壁。</p>

窗外传来纷乱打斗声,暗卫低叱道:“刺客!”</p>

马嘶声。</p>

来人在混战中砍断了车靷,受惊的马匹绝尘而去,将庾晚音的马车留在了包围圈中。</p>

车厢一阵摇晃,庾晚音勉强稳住身形,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枪,抬手将车帘掀开一角朝外窥探。</p>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街上的百姓早就逃了个干净。来者有十余人,蓬头垢面似是地痞,然而与训练有素的暗卫缠斗在一起,竟完全不落下风,还堵住了她所有逃跑的路径。</p>

是冲着她来的。</p>

她失算了,带的人手也远远不够,没想到对方会嚣张到明目张胆当街杀人。自己如果死在这里,夏侯澹会是什么反应?</p>

暗卫寡不敌众,一时不防,让人越过防卫蹿上了马车。来人砍倒车夫,“唰”地撕扯下帘布,纵身跃上车厢,瞧见庾晚音,举刀便朝她砍来!</p>

庾晚音脑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将手缩入袖中握住了枪——</p>

对方的身形似乎凝滞了一瞬,眼珠子朝下一转,目光随着她的手部移动——</p>

庾晚音已经抽出枪来,对准了他的脑门儿——</p>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诡异地顿住了。</p>

不对。</p>

她这一顿,对方竟也随之一僵,甚至半途收刀横于胸前,那是个下意识的防卫动作。</p>

不对!这个念头尚未完全成形,她的身体反应却比脑子更快,像是从数次死里逃生中练就了玄妙的本能,肌肉死死绷紧,硬生生止住了扣动扳机的动作。</p>

下一秒,破空之声传来,那人胸口透出一枚染血的箭头。</p>

庾晚音的枪重新滑入袖中。</p>

面前的刺客双目暴突地瞪着她,摇晃一下,倒了下去。</p>

他这一倒,车厢门口再无遮挡。庾晚音喘息未定,看清了车外站着的人。</p>

夏侯泊一身白衣,长发半束,玉树临风地立在街上,手中稳稳握着一张雕弓。显然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射出的。</p>

夏侯泊也看清了车厢里的人。</p>

她做男装打扮,两手空空,吓得面色惨白。</p>

四目相对,只一个眼神,庾晚音就知道端王已经透过这层伪装识出了她——或者不如说,他早在出手之前就知道车里是她。</p>

夏侯泊声音安定:“何方狂徒目无王法,竟敢当街伤人?”他吩咐手下,“全部抓起来,将车上那尸身也拖下去,莫让这位公子受惊。”</p>

他的手下领命助战,帮着庾晚音的暗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群“狂徒”。接着走到车前拖走了尸体,又恭恭敬敬将庾晚音扶了下来。</p>

庾晚音道:“……多谢端王殿下相救。”</p>

夏侯泊故作不识,笑道:“你认得本王?俗话说救人救到底,公子的马车坏了,眼下天色已晚,不若让本王载你一程。”</p>

哦,原来如此。</p>

庾晚音脑中那个闪电般冒出的念头,到此时终于转完了。</p>

方才那个刺客的表现,似是一早料定了她藏有武器,而且还对这武器的威力有所提防。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有枪?她的子弹在这世上留下的仅有的痕迹,是在邶山上,而当时她明明乔装打扮了……</p>

——邶山。</p>

谁会去费心调查邶山上的痕迹?就算看见弹孔,常人顶多怀疑到夏侯澹头上,谁会想到那痕迹可能与她一介宫妃有关?</p>

答案就站在她眼前,正对她微微含笑。</p>

夏侯泊指了指自己的马车。“公子,请。”</p>

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杀她的和救她的,都是端王安排的人。</p>

他们显然不是想要她的命,否则也不用绕这么大弯子,直接砍死她就完事了。如果她没有猜错,整这一出戏都是为了逼她出招自保,以便摸清她带没带武器、这武器有何秘密。</p>

端王在试探她,也是在试探夏侯澹的底牌。</p>

但到目前为止,他没能试出来。庾晚音笑了笑。“那就有劳殿下了。”</p>

她飞快地与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用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妄动,便从容登上了端王的车。</p>

马车徐徐起步,夏侯泊坐在庾晚音身旁,笑问:“公子家在何处?”</p>

“殿下说笑了。”庾晚音直接摊牌,“请送晚音回宫吧。”</p>

夏侯泊便也不装了。“晚音没受伤真是万幸,还好我恰巧在附近,听见动静及时赶到。”他关切地看着她,“最近城里乱得很,你怎会在这时跑出宫来?”</p>

庾晚音道:“……有个臣子生了病,正巧我家中有个未出阁的幼妹心系于他,托我去相看。我便以探病为由,对陛下说想要出宫。他最近不知为何对我甚好,便答应了。”</p>

隐瞒是没有用的,对方能跟踪她至此,就能查出她到过何处。她只能在言语间将岑堇天说得轻描淡写。</p>

夏侯泊捕捉到了关键词。“你对他这么说……其实却不然吗?”</p>

从刚才开始,庾晚音心里一直有个疑点:夏侯泊完全可以迅速杀了她,再从她的尸身上寻找他要的答案。但他宁愿背刺几个手下,也没动她。</p>

刚才那一幕发生在大街上,还拖了这么久时间,夏侯澹肯定已经听说了,说不定已经派人追来。这辆马车如此显眼,想悄然将她绑去别处也不太可能。这么说来,夏侯泊居然是真的打算将她毫发无损地送回宫中。</p>

为什么?</p>

庾晚音若是不了解夏侯泊的本性,对着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很难不想歪。但她太清楚此人是个什么货色了。</p>

首先排除他对自己动了真心的选项。她在心中迅速分析:她和夏侯澹只要出了寝殿大门,就一直持之以恒地演着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夏侯澹多有忍让,而她若即若离。也就是说,在普通宫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p>

寝殿内部不知经过了多少轮血洗,剩下的都是不会泄密的人。</p>

如果夏侯泊真的知道她的“天眼”帮了夏侯澹多少,还会多此一举来试探吗?</p>

所以,他不知道。他说不定甚至还没放弃拉拢自己。</p>

思及此,庾晚音缓缓露出忧愁的神色。“其实,我只是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想出来勘察路线,准备日后找机会逃出城去。”</p>

夏侯泊微微抬眉。“陛下不是你的良人吗?”</p>

庾晚音苦笑道:“他喜欢的是我,还是我那时灵时不灵的天眼,想必殿下心中也明白。你们神仙打架,我等小鬼遭殃。事到如今,我对良人已经没了念想,只想跳出这处龙潭虎穴,安度余生罢了。”</p>

夏侯泊诧异地望着她,“我心中明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与他并不相同。晚音,你这么害怕,为什么从不找我呢?”</p>

庾晚音:“……”</p>

那个错误选项蠢蠢欲动地冒出一个头,被她再度重重划去。</p>

这演技,搁现代也能拿个影帝了。就是不知道夏侯澹跟他对戏的话谁会赢。</p>

夏侯澹……夏侯澹现在在做什么?他会不会沉不住气,派人拦下端王的马车?如今局势危如累卵,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提前点燃战火,而他们还没做好布置……</p>

庾晚音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她要稳住夏侯泊。</p>

她闭了闭眼,在影帝面前兢兢业业地祭出了毕生演技,愁肠百结道:“晚音在殿下面前,自知比不过谢妃。”</p>

也不知演得怎么样,有没有表现出那种对汹涌暗流一无所知、满脑子只有恋爱的傻缺感。</p>

夏侯泊:“……”</p>

夏侯泊笑了。“晚音没有用天眼看到吗?”</p>

庾晚音问:“看到什么?”</p>

她等着对方说“谢永儿背叛了我”,却听到了一句预想之外的台词:“看到我的未来。”</p>

庾晚音:“?”</p>

“谢永儿曾说,她预见我挽狂澜于既倒,开创盛世,功标青史。”夏侯泊直视着她的眼睛,“她说的是真话吗?”</p>

庾晚音心中“咯噔”一声。死亡二选一。</p>

她若说“是”,等于给夏侯泊白送一波士气,还会让自己显得更可疑——明知道对方会赢,为何迟迟不投奔他?</p>

她若说“不是”或者“没看见”,夏侯泊信不信另说,她自己能不能平安下这辆车都是个问题。</p>

夏侯泊追问:“嗯?”</p>

庾晚音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以前确实没有预见,只是私心向着殿下,所以才会用密信为殿下出谋划策。近日,我倒是梦到了殿下受万民朝拜的画面。但在那个画面中,殿下身旁之人并不是我。”</p>

“哦?不是你,难道是谢永儿?”夏侯泊似乎觉得无稽。</p>

说谢永儿就更不对了,他现在已经视谢永儿为叛徒,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谎言。庾晚音心中为谢永儿觉得可悲,面上却微露困惑之色。“似乎也不是谢妃。那女子长得有些像谢妃,却更年轻。又有些像小眉,却更端庄貌美。殿下注视那女子的眼神,是我从未肖想过的。”</p>

这话一出口,夏侯泊不出声了。</p>

庾晚音回味了一下,惊觉自己竟然歪打正着交了满分答卷。这个答案直接堵死了夏侯泊的所有下文,还合理地解释了她先前的所作所为。</p>

为何不接受皇帝,反而一心想逃?因为预见到了皇帝会倒。</p>

为何明明喜欢端王,却迟迟不找他寻求庇护?因为他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p>

她有武器吗?她会帮助皇帝吗?当然不会,她只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一个可怜兮兮的炮灰。</p>

庾晚音,行!</p>

夏侯泊望着她,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夏侯泊道:“答得好。”</p>

庾晚音做贼心虚。“是实话。”</p>

“实话吗?那只能说明你梦错了。”夏侯泊神色淡淡,显出几分倨傲,“我今生不会与哪个女子并肩。真要有一个,也只能是你。”</p>

庾晚音:“?”</p>

那阴魂不散的错误选项第三次冒头。</p>

不会吧不会吧,这孙子不会真走心了吧?</p>

此事跟他的画风格格不入,但细想之下,却并非无迹可寻。在《穿书之恶魔宠妃》里,他作为男主跟谢永儿爱恨纠缠那么多章,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德行。在《东风夜放花千树》里,他又对庾晚音一见钟情,爱得跟真的似的。</p>

难道这人的角色设定里还真有“情种”这一项?但若真有情,他又怎会对谢永儿如此残忍?</p>

庾晚音内心左右互搏的关头,夏侯泊忽然执起了她的手。庾晚音触电般挣了一下,他的五指却骤然缩紧,习武之人的手如铁钳一般,让她再无法移动分毫。</p>

庾晚音抽了口凉气,道:“殿下!”</p>

“你在发抖。”夏侯泊朝她欺近过来,声音温柔,“晚音,不要这样怕我。”</p>

“我……”庾晚音拼命稳住呼吸,“晚音只是不懂,我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殿下青眼相看。论品貌,我不及梦中那女子;论才情,我不及谢妃;至于天眼,殿下自己不也开了吗,何况谢妃也……”</p>

马车行到哪里了?按这个速度,该接近皇宫了吧?她袖中的枪会掉出来吗?真到那一步,她有本事秒杀他吗?</p>

夏侯泊抬起一根手指点在她的唇上,封住了她的话语。“你是最好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庾晚音不由自主地朝后缩。“我真的不是。”</p>

夏侯泊穷追不舍,越来越近,与她发丝相缠。“那陛下找的为何是你?”</p>

庾晚音一瞬间陷入了彻底的茫然。</p>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突然跟不上了?</p>

她的迷惘从未如此货真价实,夏侯泊却低低笑了起来。“别装了,我一直等着你,从很久很久以前……”</p>

更准确地说,是从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丑时。</p>

夏侯泊静静隐身于树丛阴影中,听着不远处的小宫女颤抖的声音:“奴婢……奴婢在那附近的偏殿里服侍,时常从远处看见一道人影徘徊,又见那花丛形状奇异,心生好奇,就挖了挖……”</p>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夏侯泊教她的。那时他是个半大少年,太子夏侯澹只是孩童。他知道夏侯澹的母后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去御书房日日挨打受辱,是因为喜怒无常的小太子点名要一个伴儿。</p>

换作寻常庶子,或许会忘记尊严,摇尾乞怜,只求对方放过自己。但夏侯泊生来不同。</p>

他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杀了夏侯澹。</p>

有意观察之下,他逐渐发现这个小太子举止怪异,有时会如同被什么附体了一般,认不出这世上的寻常物件,却冒出些神神道道的怪话。但此人反应很快,刚露出一点马脚,又会若无其事地掩盖过去。</p>

夏侯泊开始跟踪小太子,发现他每天都会去一丛铁线莲旁边徘徊探看。</p>

太子走后,夏侯泊掘开泥土,挖出了一张字条。</p>

小宫女道:“那字条上的字形状诡异,句意不通,奴婢以为……以为是哪个不太识字的侍卫……奴婢该死!”</p>

静夜中,夏侯泊听见小太子语带绝望。“别演了,你是怕我害你吗?相信我啊,我们是同类啊。”</p>

同类。</p>

什么同类?</p>

夏侯泊沉思着,不远处的对话还在继续。</p>

“我——我在这个世界只有你了。你真的不是?”</p>

“不是……什么?”</p>

“没什么。这下你知道我的秘密啦。”</p>

夏侯泊从树叶缝隙中安静地望出去,看着那小宫女猛烈挣扎,逐渐力竭,最后一动不动。</p>

即使在成年出宫建府后,夏侯泊也从未忘记那夜的神秘对话。皇帝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但若说他天赋异禀,却又看不出来。他这些年始终如同困兽,被太后当作傀儡任意摆布,还被折磨得越来越疯。</p>

夏侯泊推断,他一直在找一个关键的“同类”。而一旦找到那个同类,皇帝会干出些什么事呢?</p>

夏侯泊闲时想起这个问题,会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疑心太重。皇帝八成只是脑子有病而已。</p>

直到那一天,他在宫宴上发现夏侯澹身边多了一个宠妃,艳若桃李,顾盼生辉。</p>

庾家小姐入宫之前,他见过,逗弄过,转头就忘了。</p>

但宫宴上那个目光锐利的女人,莫名让他觉得陌生。就像是脱胎换骨,又像……被什么附体了一般。</p>

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她跟夏侯澹,确实是同类。</p>

有那么一时半刻,夏侯泊感受到了消沉。他自幼多智,几经磋磨而越战越勇,始终坚信自己终将站上顶端,坐拥万里河山、日月星辰。庾晚音的出现就像一个不祥的信号,他尚未破解其意,却本能地心下一沉。</p>

接着谢永儿接近了他,坚定不移地告诉他,自己能未卜先知,而他才是天选之子,问鼎天下只是迟早的事。</p>

夏侯泊对这个预言很满意,因为他本就是这样想的。但听着她的话,他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想。间接找到一些证据后,他私下约见了庾晚音,拿话诈她:“你究竟是谁?陛下是谁、谢永儿是谁?”</p>

庾晚音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们三个还真是同类。</p>

从那之后,他心中就多了一个结。同是开了天眼的人,谢永儿对他死心塌地,庾晚音却迟迟没有离开皇帝。这两个女人看似旗鼓相当,但夏侯泊没有忘记,皇帝一开始选择的是庾晚音。</p>

从七岁那年被宫人拽着耳朵骂“命贱”开始,任何廉价的次品都只会让他作呕。</p>

她才是最好的。</p>

他要的都是最好的。</p>

此刻,庾晚音的纤纤细颈就在他鼻端咫尺之距,看上去如此脆弱,他几乎能瞧见血管跳动。她咬紧了牙关,就像先前数次见面时一样,眼中满是恐惧和防备。</p>

“晚音,”夏侯泊用耳语的音量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站到我的身边来,一切都是你的。”</p>

庾晚音像冻僵了般纹丝不动。</p>

夏侯泊低下头,在她的颈项上轻啄了一记。“如何?”</p>

下一秒,马车停了下来。</p>

他的手下在窗外道:“殿下,前路被数十名禁军堵了。但他们并未亮出武器。”</p>

夏侯泊轻嘲道:“陛下来讨人了。”</p>

庾晚音道:“……我被当街突袭,他派人来也是情理之中。”她瞥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用上了息事宁人的语气,“殿下,今日的对话,我下车后便会忘记,不会与人提及的。”</p>

夏侯泊被她用眼神提醒,却故作不知,仍旧不松手。“哦?这么说来,是不考虑我了?”</p>

车外,远处有人朗声道:“见过端王殿下。殿下可是救下了庾妃娘娘?”似是禁军的声音,在催他把人送下车。</p>

庾晚音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晚音身如飘萍,能得殿下真心相待,怎会不感动?但眼下禁军在外,实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殿下若是不嫌弃,回头咱们继续用密信交流,可好?”</p>

夏侯泊一根根地松开了手指,温柔道:“好。你多加小心。”</p>

他当先下车,又回身撩开车帘,彬彬有礼地将她请下,对那领头的禁军道:“刁民行刺,幸而本王路过,倒是有惊无险。”</p>

对方也不撕破脸,说了一番场面话,便带着庾晚音回宫了。</p>

夏侯泊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湮没于黑暗,目光渐渐冷了下来。</p>

他的手下凑过去低声汇报:“方才殿下射中的那人救回来了。”</p>

夏侯泊问:“他看到什么了吗?”</p>

手下道:“庾妃袖中藏有机关,前所未见,观其形态似能发出暗器。”</p>

夏侯泊站在夜风中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自言自语般道:“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也只能成全她。”</p>

手下道:“殿下?”</p>

夏侯泊回身走向马车,留下一句吩咐:“派人给几位将军送信吧,咱们准备开始了。”</p>

庾晚音在走进宫门的前一刻,脑中转着的还是夏侯泊的奇怪话语。</p>

“‘那陛下找的为何是你’……”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咂摸出其中真意。夏侯澹何时找过她,还被端王看了去?</p>

宫门一开,她的思绪随之一空。</p>

夏侯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昏暗灯火中,他的眉目完全藏进了阴影,只能看清紧抿的嘴唇。</p>

庾晚音的心虚愧疚一下子浮了上来,忙小跑过去。“我错了,我不该……”</p>

距离拉近,她看清了他的眼神,语声随之一滞,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夏侯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扯着她朝宫里走。</p>

他握住的正是刚才被端王捏过的地方。庾晚音吃痛,条件反射地一挣。</p>

夏侯澹停了下来。</p>

他慢慢回头,先是看向她,足足过了几秒,才似乎很艰难地扯开自己的目光,投向她身后负伤归来的暗卫。</p>

鸦雀无声的寂静中,他的嗓音如锋刃破冰:“都埋了吧。”</p>

庾晚音在走下端王马车后,已经自动进入了劫后余生模式,连超负荷运转的大脑都暂时待机了,她这会儿怔在原地,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