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她悄悄拉了一下夏侯澹的衣角,用眼神示意:是他!</p>

夏侯澹:?庾晚音拼命挤眼睛:他就是北舟!</p>

只有社畜才知道谁是真正的社畜。这扫地大爷长了一双绝不属于社畜的眼睛。刚才他收回目光的瞬间,那不经意间露出的眼神,像一匹孤狼。</p>

所以北舟隐身于青楼,原来是扮作大爷了?</p>

夏侯澹似乎也有所猜测,迟疑两秒,开口道:“喂。”</p>

大爷头也不抬,只顾擦桌子。</p>

夏侯澹提高声音:“这位兄台,我瞧你甚是面善。”</p>

大爷停下动作望向他。</p>

夏侯澹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遇见了,咱们何不坦诚相见,以真容一叙?”</p>

话音刚落,那大爷的神情就变了。他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夏侯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几度交锋,最终他放下抹布,缓步朝几人走来。庾晚音见他满脸戒备,隐隐似有敌意,连忙努力露出个和善的微笑。“别误会,都是朋友。”</p>

她用肩一顶夏侯澹。夏侯澹抬手去揭自己的人皮面具。“我是……”</p>

在这电光石火间,又发生了很多事。</p>

随着夏侯澹的动作,大爷猛然发现他没有被缚,眼中立时爆出凶光。</p>

庾晚音正在诧异这凶光之盛,就见对方手中多了一把利刃,直直捅向了夏侯澹!</p>

“小心!”庾晚音惊呼。</p>

一声巨响,房门破裂。她伸手去推夏侯澹,两旁的暗卫也瞬间跳起,朝着夏侯澹身前挡去——</p>

然而就在他们眼前,那大爷身形诡异地一歪,犹如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掀起,整个人朝旁侧倒下,扑地不动了。庾晚音惊魂未定,喘息着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大爷侧颈上多出了一把匕首,没入之深,几乎又从另一边穿了出来。</p>

暗卫牢牢护着夏侯澹,转头朝房门望去。</p>

门上破了一个大洞。</p>

众人心下无不悚然——这把匕首竟然是被人从门外投掷进来的,撞破木门之后还来势不减,长了眼睛般飞向大爷脖颈,一招毙命!</p>

这得是何等蛮横的内力?!</p>

房门这时才被人推开。</p>

门里门外一打照面,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p>

外面站着那位身材丰腴、长相经典、自带一颗媒婆痣的老鸨。</p>

众人:“……”</p>

那老鸨却盯着夏侯澹,颤声道:“你……”</p>

这一开口,居然变成了男人的声音。庾晚音扭头一看,夏侯澹刚才已经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她心中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老鸨。</p>

“你……”</p>

老鸨道:“澹儿?”</p>

庾晚音道:“北舟?”</p>

北舟伸手一揪,“啵”的一声把那颗媒婆痣揪了下来,周身骨骼“喀啦啦”一阵闷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眨眼间就露出了男人的模样。</p>

庾晚音倒是在小说中看过缩骨功这种东西,但现场看视觉冲击仍旧过大。</p>

她被惊到脑子停转。“你……你……你才是北舟?”</p>

北舟问:“澹儿,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地?”</p>

庾晚音又去看地上那人。“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北舟道:“不对,你怎会知道世上有我这么个人?”</p>

夏侯澹道:“停。一个一个来。”</p>

片刻后,几人围桌而坐。</p>

夏侯澹道:“先回答北叔的问题。”他倒是挺会见机行事,刚才看过北舟的身手,这一声“叔”顺势就叫上了。</p>

“朕知道北叔,是因为母后留下的遗书中提到过你。”夏侯澹张口就来。</p>

北舟面露缅怀之色:“南儿如何写我的?”</p>

夏侯澹:“……”</p>

庾晚音脑中一瞬间构思了八百字感人肺腑的小作文,什么十年无梦得还家,什么相思相望不相亲,什么山盟虽在,锦书难托。</p>

她对着夏侯澹使眼色,试图用意念拷贝给他,再不济也至少要让他领会精神。夏侯澹默契地点点头。</p>

夏侯澹道:“她说若遇危险,可以找你。”</p>

庾晚音:“……”</p>

这是什么死亡直男发言!你咋不索性说“北舟,好用”呢!</p>

北舟眼眶一红。“她还记得我。”</p>

庾晚音:“?”</p>

夏侯澹道:“所以朕即位以后就派人四处寻找,花了这么多年,前段时间才隐约得知北叔的踪迹,今日便想上门碰碰运气。”他见这关过了,迅速岔开话题:“北叔,地上那人是谁?”</p>

北舟道:“他在这楼中打扫两年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对他起疑,因为从他房中翻出了这个。”</p>

他将一沓信纸递向夏侯澹。</p>

庾晚音凑去一看,只见纸上写满了蝇头小字,却又不是汉字,弯弯绕绕不知是什么语言。</p>

北舟道:“这人是燕国派来的间谍,拿到的命令是刺杀王公贵族,挑起我国内乱。我发现他的密信之后,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你们今日上门打听龟公,我还以为是找他,就想着审一审你们……直到方才他痛下杀手,我才发觉不对。”</p>

夏侯澹懂了:“所以他想下杀手,也是因为我们语焉不详,使他以为我们是来揭穿他的?”</p>

庾晚音想起来了,原文里是有这么个小国间谍,但最终没能成事,只在端王的暗中引导下刺杀了一个太后党的重臣,为他人作嫁衣裳。被捕后还遭五马分尸,下场很悲惨。</p>

北舟道:“这几年燕国很不安分,看来真是穷到走投无路了。你要小心,杀了这一个,没准还有别人。”</p>

夏侯澹道:“幸好今天北叔救朕一命。实不相瞒,朕如今在宫中确实处境危险,四面楚歌……”他恰到好处地黯然叹息。</p>

北舟立即道:“其实我回到都城,便是想护你周全,又怕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你放心,南儿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p>

庾晚音:“?”</p>

大兄弟,你的发言有点危险啊!</p>

北舟行事颇有江湖气,说干就干,当即又缩回老鸨身形,粘上媒婆痣,走出房去请辞。</p>

他在青楼蛰伏期间,对这里的苦命女子多有照拂,所以人缘颇好。此时一说要走,小美女们纷纷喊着“妈妈”流泪。</p>

刚才那个给夏侯澹下药的小美女,应该是他的得力心腹,或许还有点红颜知己的意思,凄然垂泪道:“你去哪儿?能不能带我走?”</p>

北舟眉头紧锁。他要进宫保护夏侯澹,肯定带不了人。</p>

夏侯澹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对他悄声道:“朕回头会派人来为她们赎身,送她们平安离去。”</p>

北舟感动道:“你真像南儿,和她一样善良。”</p>

众人出了青楼,夏侯澹戴回了人皮面具,北舟则洗去脂粉,穿上男装,混入了暗卫之中。这么瞧去,他的本来面目倒也颇为潇洒出尘,有侠士之风。</p>

庾晚音吹捧道:“北叔真俊朗。”</p>

北舟遗憾道:“可惜了,叔倒是更喜欢做女人呢。”</p>

夏侯澹:“……”</p>

庾晚音:“……”</p>

他刚才好像说了句不得了的话?</p>

庾晚音禁不住再度偷眼打量北舟。</p>

这人的设定不是暗恋夏侯澹的母亲吗?难道是在心上人入宫后,深受情伤,闯荡江湖期间,欲练神功,挥刀……</p>

庾晚音幻肢一凉。</p>

她只是脑中胡思乱想,夏侯澹却直接问了出来:“北叔,你与母后的渊源,可否说与朕听听?”</p>

北舟道:“南儿是世上唯一懂我之人。只有她从不嫌弃我,认我当好姐妹。”</p>

夏侯澹:“……”</p>

庾晚音:“……”</p>

北舟道:“可怜她年纪轻轻撒手离去,留你孤身一人。”他怜爱地看着夏侯澹,“南儿走了,以后叔就是你母亲。”</p>

夏侯澹:“……”</p>

夏侯澹道:“谢谢叔。”</p>

一行人回了宫,北舟有些惊讶,问道:“让我待在贵妃殿?”</p>

夏侯澹道:“是的,朕身边恐有眼线,反倒是贵妃处宫人不多,方便说话。”</p>

北舟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观察着这贵妃殿周围布置的重重暗卫,笑道:“没想到坊间流言也有说对的时候。”</p>

庾晚音出声:“嗯?”</p>

北舟细细打量她。“澹儿是真的将这位贵妃放在了心上。”</p>

庾晚音:“……”您误会了,他只是需要我脑子里记的东西。</p>

等等,自己这妖妃之名到底传了多远?是因为晋升太快了吗?</p>

庾晚音干笑着朝夏侯澹身后躲了躲,垂下眸去做娇羞状。却没想到夏侯澹比她更入戏,反手牵住了她的手,对北舟诚恳道:“北叔看出来了,我们便不多遮掩了。请北叔待她便如待朕,务必护她平安。”</p>

庾晚音:“?”</p>

不必演到这份儿上吧?</p>

北舟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疑似姨母笑的表情。“放心吧。”</p>

庾晚音这份诡异的尴尬直到入夜还没完全消退。</p>

北舟已经摸去魏府取书了。夏侯澹问过他需不需要人手帮忙,他摆摆手,道:“多带人反而拖后腿。不必等我,安心睡吧。”</p>

这一句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身为武力值巅峰之人的倨傲。</p>

于是盘丝洞二人组只能守在贵妃殿里等消息。吃完了烛光晚膳,又吃完了烛光夜宵,北舟还没回来。</p>

庾晚音坐立难安,夏侯澹倒是淡定地啜了一口小酒。“魏府有各方势力盯着,要等所有人最松懈的时候再摸进去,肯定是后半夜。”</p>

庾晚音道:“道理我都懂。只是自从我们穿来,很多情节都改变了,我心里没底。”</p>

胥尧本不会死,北舟在原文里也活了很久,但谁又说得准?</p>

夏侯澹道:“放心吧。最差也不过是个死。”</p>

庾晚音道:“……谢谢你啊,真的有被安慰到呢。”</p>

夏侯澹闷头低低地笑。他微醺时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不复平日的苍白。庾晚音对着他看了几秒,诡异的感觉又泛了起来。</p>

灯下看美人,三分美也能看成十分,更何况原本就是画皮妖精,这会儿都快飞升了。</p>

或许是因为就着夜宵喝了点小酒,或许因为饱暖思那啥,又或许是因为早些时候北舟那夸张的反应,她突然觉得夏侯澹也太好看了。庾晚音不是不懂审美,而是不敢懂。生存前面,一切美丑都可以忽略不计。</p>

譬如端王,谁又能说他不好看?但庾晚音一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就像看到了鲜艳的蘑菇,只想跑路。</p>

奇怪的是,对着真正的反派脸夏侯澹,她那食草动物般的警惕心却越来越弱,几乎不能靠本能维持。</p>

不行啊!恋爱脑是大忌!这种故事里恋爱脑全都要早死的!</p>

庾晚音晃了晃脑袋。</p>

微醺的夏侯澹仿佛能察觉她的心声,漆黑的眼瞳朝她扫了过来。</p>

庾晚音仓促地别开目光。</p>

夏侯澹眨了眨眼,戏瘾又上来了,托腮问:“爱妃,是在偷看朕吗?”</p>

庾晚音“噌”地起身就走。“我去洗洗睡了。”</p>

夏侯澹还托着腮。“一起吗?还能看到更多哟。”</p>

庾晚音僵住了,瑟瑟发抖地转过头。</p>

夏侯澹失声大笑,挥了挥手。“去吧去吧。”</p>

等庾晚音走没影了,夏侯澹还孤身坐在原地。</p>

他仍在举杯小酌,只是嘴角残留的笑意正缓慢消失。没了共饮之人,偌大的殿堂忽然显得空旷,从铺墁地缝里渗出一股冷清的寒意。</p>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朝他走来,跪在了他身后。</p>

夏侯澹没有回头,轻轻放下酒杯。“白先生有信?”</p>

对方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请陛下过目。”如果庾晚音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个风尘仆仆的暗卫并不在他们共同敲定的名单之中,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p>

夏侯澹拆开信封,从中先掉出几颗蜡封的药丸。他顿了顿,抽出信纸读了一遍,神情似有些不耐。“他还没放弃呢?”</p>

暗卫没有说话。</p>

夏侯澹将信纸放在烛上点了,顺手倒了杯茶,服下去了一颗药丸,这才吩咐道:“告诉他宫里一切如常,继续行事便是。”</p>

庾晚音出了浴,烤干头发,自行上了床。床上用品已经按照现代标准改良了一遍,现在枕头不硬了,被窝也不凉了,生活质量显著提高。</p>

夏侯澹去洗澡的时间里,她躺在床上还颇有点紧张。没想到夏侯澹只是占点嘴上便宜,到头来还是规规矩矩躺在三八线另一边。</p>

庾晚音在安保升级之后找到了安全感,最近睡眠质量很高。唯有今夜因为牵挂北舟,辗转了一阵没能入睡。</p>

眼睛适应黑暗后,她忽然发现夏侯澹也没闭眼,正对着床幔似看非看。</p>

庾晚音犹豫了一下,悄声问:“你也睡不着?”</p>

夏侯澹闭上眼,呼吸有些粗重,模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就知道没效果”。</p>

什么效果?庾晚音怀疑自己没听清,问:“你怎么了?”</p>

夏侯澹呼出一口浊气。“头疼。”</p>

这么严重吗?庾晚音又犹豫了一下,朝他凑近了一点。“我给你揉揉?”</p>

关心同伴很正常,她对自己说。</p>

夏侯澹没拒绝。但当她的指尖碰到他的太阳穴,他却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庾晚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他咬紧了牙关。“怎么了?我轻一点?”</p>

“……嗯。”</p>

她也没学过按摩,只能没什么章法地轻轻画圈。“不知道能不能算个安慰,你这偏头痛只是个设定,到最后也没痛死——至少在你被刺杀之前,都没痛死。”</p>

夏侯澹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语带嘲讽:“那真是安心了呢。”</p>

“哎,别这样。”庾晚音不跟病人计较,她自己痛经的时候也是个人间炮仗,“回头让北舟给你检查一下,看看是脑瘤还是中毒呗。他在江湖上见多识广,说不定认识一些太医不认识的毒。”</p>

“嗯。”</p>

庾晚音悄声问:“你其实还是怕死的吧?”</p>

她的指尖很软,还带着被窝的热度。</p>

夏侯澹勾了勾唇角说:“不好说。”庾晚音就当他不好意思承认。“没事,我也怕的。不过你这个总裁得调整一下心态,拿出点干劲儿来,这次就算北舟没能拿回那书,我们也还能再战……”</p>

“放心吧。”夏侯澹打断了她的预防针,“只要你还不想放弃,我就也不会。”</p>

庾晚音对着虚空咂摸了一下,是她太敏感,还是这句话真有点暧昧?</p>

还没等她咂摸出点滋味儿,夏侯澹又补充道:“毕竟还得靠庾姐带我奔小康。”</p>

庾晚音收了心。“那确实。”</p>

夏侯澹被按揉着太阳穴,呼吸声渐趋轻缓。庾晚音见他睡着了,困意也不期然地涌上,指尖越揉越慢,最后停了下来。</p>

等她彻底睡熟,夏侯澹又慢慢睁眼凝望着她。</p>

庾晚音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惊醒时,四周亮了些许,尚未破晓。</p>

床幔外面有人低声唤道:“别睡了,书来了。”</p>

北舟回来了!</p>

庾晚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扭头一看,夏侯澹上半身越过了三八线,分去了她半边枕头。</p>

庾晚音:“……”</p>

这不能是故意的吧,纯粹只是睡相不好吧,等他自己发现了也会吃惊的吧?</p>

床幔外的北舟又唤了一声:“澹儿?”</p>

夏侯澹睁开眼,撑着额头坐起身,平静地披衣下床。“来了。”</p>

故意的!庾晚音有点头晕。</p>

一直以来,夏侯澹与她独处时,都是相依为命的战略盟友态度,虽然也挺亲密,但其实从未越过界。</p>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普通的战略盟友会共享枕头吗?</p>

庾晚音压下这一脑门儿官司,跟着穿好衣服跳下床。“北叔没受伤吧?”</p>

北舟失笑道:“想让我受伤没那么容易。只是除了禁军看守,附近还有别人派来的暗哨,绕开他们费了点时间。”</p>

夏侯澹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桌案旁。“看来朕那位好皇兄还没放松警惕呢。幸好有你出马。”</p>

北舟从怀中摸出一本还沾着尘土的书,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藏宝图?”</p>

夏侯澹道:“虽不中,亦不远矣。”</p>

三个人点起灯来,翻开了胥尧留下的书。</p>

封面上印着“大夏风土纪”,内里却全是手写的墨迹。写得密密匝匝,笔迹还十分潦草。显然,胥尧当初写这些字,或许只是当作备忘,又或许是想留个端王的把柄以防万一,总之不是给别人看的。所以句式非常随意,还用了不少简称。</p>

庾晚音看了好半天才辨别出一行字。“策反……赵副?这个赵副是指谁?”</p>

夏侯澹想了想,说:“禁军好像有一个副统领姓赵,回头确认一下。”</p>

庾晚音恍然大悟。原文里的端王确实策反了禁军副统领,再扶持他推翻统领,从而将禁军势力握在了手中。所以他最后从勤王到登基,才会一路顺畅无阻。</p>

庾晚音眯着眼睛又读了两页,都是些行动计划,与她看过的原文剧情大体一致。只是比起她模糊的记忆,这里记载得清晰得多,有些甚至详细到了日期与时间。</p>

有一页的开头写着“引燕国间谍除贾”——这个“贾”指的,正是原文中即将被端王借刀铲除的异己,可惜那燕国间谍昨天已经死在了青楼里。</p>

又有一页写着“二月,举闱试不第之才”——明年二月会有一场科举,但如今的科举考场,徇私舞弊大行其道,早已成了一潭浑水,寒门学子永无出头之日。</p>

端王深谙笼络之道,会私下接触几个被刷下来的人才,大开方便之门,用别的方式为他们谋得一官半职,使他们为己所用。</p>

底下甚至附上了可以塞人的官职列表。</p>

庾晚音振奋了。</p>

碍于北舟在场,她没法对夏侯澹说这些细节,只能望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这玩意儿好使!</p>

夏侯澹也点一下头:牛×。</p>

北舟好奇道:“这些是端王谋划的事?他想谋反?”</p>

夏侯澹笑道:“是的。不过现在有书在手,我们便可各个击破,让他谋划不成。”</p>

北舟面露担忧:“澹儿,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叔直接去砍了他的头,岂不省事?”</p>

夏侯澹:“……”</p>

夏侯澹道:“谢谢叔。只是端王党树大根深,北叔再厉害,也难敌千万人啊。”</p>

北舟陷入沉思,仿佛在认真评估一挑一万的可能性。</p>

夏侯澹道:“就算能将之连根拔除,以后太后一家独大,下一步就是除掉朕。这样杀来杀去,治标不治本的。”</p>

北舟问:“那要如何治本?”</p>

夏侯澹没有回答。</p>

庾晚音翻着书,突然问:“燕国为何要派刺客?他们应该知道,杀我们一两个王公贵族,也是治标不治本吧?”北舟道:“都说燕土干旱贫瘠,连年饥荒,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过得越不好,就越恨我们,都快疯魔了。而且燕国内部也有权力之争,派几个刺客,大约是他们博取声望的筹码吧。”</p>

庾晚音刹那间福至心灵。“北叔,燕国地处干旱地带,种的是什么作物啊?”</p>

夏侯澹:“?”</p>

夏侯澹:“!”</p>

俩人目光炯炯地盯住北舟。</p>

北舟挠了挠头,道:“好像是叫……燕黍?不是什么好东西,又糙又难吃,咱们夏国基本不种,种了也是用来喂猪。”</p>

庾晚音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道:“原来如此。北叔今晚辛苦了,快去休息吧。”</p>

北舟一走,她当场跳起。“抗旱的作物找到了!虽然难吃,但每家百姓种一点,何愁旱年过不去?到时候自然就没人造反,端王也就没法乘虚而入了,皆大欢喜啊!”</p>

夏侯澹沉思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寻常百姓一共就那么点田地,你怎么说服他们种猪食?”</p>

庾晚音提议:“啊这,由朝廷出面高价收购呢?这样一来相当于鼓励他们种植,国库里有了存粮,百姓也拿到了钱,等旱年来了,再开仓赈灾就行。”</p>

夏侯澹摇头。“我查过了,国库真的空了。这国家苛捐杂税一大堆,但从朝廷到地方又有太多蛀虫,周边小国虎视眈眈,军需费用也砍不了……总而言之,国库没钱。”</p>

“大量印钞?”</p>

“那不就通货膨胀了吗?”</p>

庾晚音问:“不好吗?”</p>

夏侯澹道:“不好吧?”</p>

庾晚音莫名其妙道:“你那什么语气,你不是个总裁吗?”</p>

夏侯澹:“……”</p>

夏侯澹似乎比她更莫名其妙。“我是总裁我也没学过经济史啊。这会儿又不是市场经济,印钞减税什么的牵一发而动全身……”</p>

庾晚音听得头疼。“行行行,我俩都不懂,那只能让懂的人来帮忙了。”</p>

她点了点胥尧的那本书,指尖落在了那行“举闱试不第之才”上。</p>

“我记得端王挖到的那一批考生里,有不少人才后来成了能臣,咱们不用等科举,直接抢在他之前下手挖墙脚吧。”</p>

夏侯澹狐疑道:“就你那一目十行的阅读,能记起具体考生的姓名吗?”</p>

庾晚音:“……”</p>

庾晚音沮丧道:“我努力一下。”翌日早晨,太后拨弄着她殷红的指甲,听着宫女的例行汇报。</p>

宫女道:“殿下昨夜仍旧宿于庾贵妃处。”</p>

太后微微挑眉。这么多年,皇帝从未如此专宠过一个妃嫔。而且据她所知,皇帝对房事非但不热衷,简直可以说是排斥。</p>

太后觉得蹊跷,追问道:“可有同房?”</p>

宫女道:“贵妃殿外防守森严,不便查探。而且殿下惯于遣散宫人,与庾贵妃独处。”</p>

太后心中的危机感强烈了起来。“看来这避子汤是非送不可了。”</p>

宫女忙道:“奴婢去办。”</p>

太后又道:“这庾晚音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也是时候给她点颜色了。她那个爹……是任少卿之职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