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地拔出弯刀，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来，走到这名汉臣身边，在他的笑意还浮在脸上之时，一刀砍掉他的头。</p>

人头骨碌碌地在金銮殿上滚了好远。</p>

沾了灰的脸庞上，嘴角仍讨好地弯着。</p>

忽穆烈指着人头，厉声向众人道：“人人都能说汉廷君王的不是，他不能。他深受国恩，官居一品，当此国亡之际，理应殉国。他苟且偷生，背弃旧主，朕不齿这样的人。朕今日让你们明白，做人臣子，最紧要的，便是忠心。若失了忠心，便什么也不是。明白么？”</p>

殿上之人对忽穆烈的畏惧又增了几分，此刻，皆齐刷刷跪下：“臣等明白，必忠心君上，忠心大芫，肝脑涂地，绝无二心。”</p>

登基大典毕，宫中摆了欢宴。</p>

忽穆烈在筵席上吃多了酒，独自到檐下醒神。</p>

月色很好。</p>

他在宫径上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昭阳殿。</p>

临安秋季多雨，昭阳殿久无人来，门锁生了锈，忽穆烈推门进去，见，鸟栖红叶树，月照青苔地。</p>

他走进去，看着一砖一瓦，一桌一椅。</p>

昭阳殿，这是乌兰住过的昭阳殿。</p>

他从怀里摸出那只老虎灯台，点亮，置于桌案上。昭阳殿有了光亮。忽穆烈生肖为虎。这老虎灯台是从前乌兰亲手做了送给他的。她说，这灯台就是我，每时每刻照着阿布。</p>

乌兰，你不在宫中，去了何处呢？</p>

你还会照亮阿布吗？</p>

欢宴上的歌声、丝竹声、大笑声，隐隐约约传来。</p>

这是一个值得每一位西狼子民庆祝的日子。</p>

忽穆烈坐在落了灰的床榻上，在这无人的时刻，终于露出老态来。</p>

凤凰山。</p>

月光像水，淌得到处都是。山中的一切，染了月光，静静的，柔柔的。</p>

薄云朦朦胧胧。</p>

草丛成了银白色。树木成了银白色。月下的人，也成了银白色。</p>

一个和尚，穿着袈裟，坐在一座坟前。坟上是旧土，而非新土，远远看去，便知坟中人故去已经有些时日了。</p>

和尚对着坟诵经，好像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诵经。</p>

诵完经，他将坟上的几棵杂草拔去，轻声道：“知意，我要走了。下山有要紧的事。也许好些日子来不成了；也许再也来不成了。你在这里，莫要觉得孤单，赤狐会陪着你的。”</p>

风吹得山林响。</p>

他像是听到了回答，点头，笑了笑。</p>

少顷，在一片明月中，下山而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