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九月，临安的夜就开始凉了。</p>

江南的晚风，西湖岸的渔火，凤凰山的狐子叫，寻常巷陌悠长的灯影，交织着南都的秋意。</p>

城门楼，重兵把守。</p>

自江阴失守后，临安的戍卫，比以往严了百倍。</p>

战火，好似随时会在这座美如画的城燃起。</p>

三更天，白若梨还带着城防兵四下巡逻。</p>

她虽眼盲，但双耳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数丈之外的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楚。</p>

这些天，她枕戈待旦，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不是在布阵，就是在练兵、巡防。</p>

好久没有顾上陪念北了。</p>

想起女儿，她有些愧疚。</p>

念北才三岁，最喜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近来知道母亲有大事要做，就不再嚷嚷着让母亲哄睡了。</p>

这个白若梨年逾四十才得的晚生女，懂事得让她心疼。</p>

那木罕无疑是个好丈夫。</p>

在她为国奔忙的时候，替她守着家，照顾女儿。</p>

白若梨有时想，如若她战死了，有那木罕在，她也能放心念北的安危。</p>

是的，对于“死”这个字，她素来是不畏惧的。</p>

砚山生前总说一句话：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p>

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既敢披战甲，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p>

方府。</p>

月色溶溶。</p>

那木罕将念北哄睡，踱步到檐下。</p>

庭院中，梨树萧索。</p>

忽然，他听到脚步声靠近。</p>

“阿姐——”</p>

他习惯性地唤了一声。</p>

下一霎，却醒转，这根本不是白若梨的脚步声。</p>

人已至他身后。他警觉起来，猛地一闪身。听见熟悉的西狼语唤他：“那木罕。”</p>

是忽穆烈。</p>

一身夜行衣。</p>

老当益壮。</p>

他万万没有想到，父汗会来方府找他。</p>

“本汗命军师给你传信多次，唤你回西狼军营，可总不见回音。本汗左等右等，无法，只得亲自来找你。”忽穆烈道。</p>

那木罕低头：“父汗，我不会回西狼军营的。从我在草原消失那一刻起，您就应该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