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弯刀直直地朝西漠阿翁砍来——</p>

马前蹄猛地抬起。</p>

阿翁坐在马背上的身躯，朝后一仰。</p>

幸而他死死揪住缰绳，才没有被甩到马下。</p>

“好小子！居然来真的！”阿翁咬牙道。</p>

直到这一刻，杀气腾腾的蒙哥赤离他不足一丈远，阿翁才真正意识到危险。</p>

他本以为，无论如何，忽穆烈都不会真的跟他动手的。</p>

十多年来，忽穆烈一直都免了他的觐见礼节。他来西狼王城，见忽穆烈，可以不必下跪，而是坐在忽穆烈的身旁，平等议事。</p>

他受到了所有部落首领都无法得享的尊荣。</p>

这样的尊荣一度让他真的信了忽穆烈的那句话：本汗与阿翁，乃是一家人。</p>

一家人。</p>

呵，一家人。</p>

蒙哥赤没有给阿翁喘息的机会，再度出了招。这个猛虎一样的年轻人，冲着手下大喝一声。那声音卷着草原的风沙，气势雄浑。</p>

“阿翁造反，就地剿灭！保卫父汗，肝脑涂地！”</p>

阿翁气极而笑，骂了声：“别放你娘的屁了，小崽子！”</p>

骂完，向身后的儿郎们一挥手，身携军火，冲了上去。</p>

居然信口胡说到这般田地。污蔑他造反。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迎面就砍。</p>

摆明了，就是想除去他。</p>

对付他的孙儿，只是第一步。真正猎物是他，是他的西漠部落。</p>

这根本不是什么家族纷争，而是血淋淋的政治阴谋。</p>

事已至此，还有何情面？还有何希冀？</p>

阿翁的铠甲在草原破晓的天色中发出苍凉而冰冷的光。</p>

火药炸开。</p>

蒙哥赤受了伤。</p>

脸上血肉模糊。</p>

一根手指被炸得飞起。</p>

纵是如此，他没有后退一步。</p>

他镇定地指挥他带来的人马，摆起了一种奇怪的阵法。那阵法一层一层地，将阿翁的人困在其中。</p>

不远处的忽穆烈，看着眼前的一幕，吃了一惊。</p>

这阵法乃中原已故名将方砚山所创。</p>

方砚山便是靠着这阵法，赢了西狼军好几场大仗。</p>

蒙哥赤少入行伍，亲睹了这阵法。</p>

谁知，这小子，竟记下了。还练得像模像样。</p>

这样的冷静，这样的威武，这样的头脑，颇有年轻时忽穆烈的神韵。</p>

“好儿子！”忽穆烈道。</p>

火药的爆炸，至少坐实了一点：西漠阿翁携军火前来相逼。</p>

眼前伤亡一片。</p>

不是造反，也是造反。</p>

蒙哥赤的嗅觉倒是灵敏。闻着味儿就赶来了。忽穆烈知道，蒙哥赤素来心高，在军中颇有些心腹。上回，那木罕中毒的事，似也有牵扯到他。但是，无凭无据，忽穆烈还没有来得及追究。</p>

现下，忽穆烈更加不想追究了——</p>

他能允许一匹狼，带獠牙伤人。却不能允许一匹狼，懦弱无能。</p>

在这广袤的草原，如果狼群首领心思单纯，整个族群迟早要被别的族群干掉。</p>

这场跟西漠阿翁的对决，对忽穆烈而言，太及时了。</p>

长生天知道，他忍了多久。</p>

每到西狼的旱季，西漠阿翁都要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一番。诚然，物资资助是给了的。但那番腔调，着实让忽穆烈不悦。</p>

一次，在敖包边吃醉了酒，阿翁居然说出“让婿江山”的话来。</p>

好像整个草原都应该是西漠部落的。他忽穆烈不过是得了施舍而已。</p>

阿黛拉的嚣张，酷肖其父。</p>

多年来，不敬大阏氏，不睦各帐大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