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八月初十，白若梨带兵出征，行军路上，风一路，雨一路，两个旬日之后，方抵北境。</p>

那戍边的将领，名唤秦恕，曾是方砚山麾下的左骑卫。</p>

闻听白若梨带皇命、大军赶来，迎出二十多里，见一身戎装的白若梨骑在马上，他眼圈儿倏地红了，俯身跪地，唤了声：“夫人！”</p>

白若梨连忙下马，扶起他。</p>

她发现他的头上缠着一块白布。他在用这样的方式，给方砚山守丧。白若梨不禁有些动容。</p>

秦恕道：“五月，末将在此，送将军还朝，竟不知是此生最后一面了！”</p>

“生死有命，由不得人。秦将军莫要伤感。”</p>

白若梨迎着北境的风沙，道：“说说战况吧。”</p>

一行人奔至就近的戍所。</p>

秦恕指着沙盘，道：“西狼军此次出兵，怪异得很。”</p>

“如何怪异？”</p>

“不似往常，聚集火力，猛攻猛打。而是，时打、时不打。时攻东，时攻西。毫无章法。末将从前跟着方将军，与西狼人打过几回仗，跟这次截然不同。末将摸不清他们的意图，唯带着手下苦苦支撑。短短数日，戍边的士卒，折了一半了。粮草供应也急缺。所幸，边民们偷偷支应，倒也勉力维持至今。”秦恕道。</p>

白若梨环顾戍所，见一应军需之物，都非常潦草寒碜，不免心酸。</p>

“五月里，闹蝗灾。七月里，闹洪灾。今年，年景不好，朝廷一再赈灾。官家心系将士，却也是没奈何。苦了你们了。我这次来，带了些朝廷筹集的粮草，能缓一缓急。”白若梨道。</p>

秦恕黑红的脸，带着愁意，道：“夫人，行伍之人，吃苦不算甚。末将就是日夜为战事忧心，不知西狼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p>

白若梨绕着沙盘走了一圈，道：“西狼人并不是真的想大规模开战。他们见砚山过身，想趁人之危，突袭我境，又摸不清中原的底子。忽穆烈上半年，跟阿里不哥内斗，被刺了一刀，在漠南休养许久，才养好伤。后东征胡邦，又被纠缠许久，耗了不少国力。依我看，他此次不会轻易冒进。他想探一探咱们的军力——”</p>

忽地，她话锋一转，握紧方砚山留下的那杆长枪，道：“秦将军！”</p>

秦恕俯身：“末将在。”</p>

“马上点兵，今夜三更，过关，偷袭！”</p>

秦恕一愣。</p>

半晌，方道：“夫人，据末将所知，您带来的粮草，也撑不了太久。现时，敌强我弱。此种情形，咱们适宜主动出击么？若惹恼了忽穆烈，下狠手，当如何？”</p>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白若梨道：“这段话，归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学会隐藏，出奇制胜。”</p>

秦恕似略略明白了一些。</p>

白若梨道：“正因为咱们现在实力不足，所以，要隐藏这一点，不能让西狼看出来。我刚抵边关，便出手，越发显得咱们有备而来，不惧。咱们急需一场胜仗！才能让西狼有所忌惮，从而退兵！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p>

秦恕拱手道：“夫人高明。末将明白了。”</p>

这一仗，越是险，越是要主动冲上去打。</p>

拖得越久，越不利。</p>

秦恕领命点兵去了。</p>

白若梨向一个小兵丁道：“把仓官叫来！”</p>

仓官，即军营中管粮的军官。</p>

不多时，仓官到，恭恭敬敬问主帅有何吩咐。</p>

白若梨道：“今日晌午、晚间，连做两顿大荤之食！”</p>

仓官有些踌躇：“咱们的粮草恐是禁不得如此……”</p>

白若梨肃然道：“难道，彼时方将军在营中，没有教会你们‘军令如山’四个字么？”</p>

仓官闻言，不再质疑，立即领命去了。</p>

整整一天，军营都弥漫着肉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