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饶有兴致道：“好。”</p>

两人牵着马，进了城，走了两刻钟，到了一处小巷。这巷子的名字，叫：故人。</p>

临安城，处处风雅。</p>

两人将马拴在巷口的一棵柳树上，一同走进那家酒馆。乌兰熟稔地叫了几大壶酒，一桌子小菜，酸梅子，醉鹅，焙鸡，苦笋，热气腾腾地端上来。</p>

她一边吃着，一边向阿九道：“吃哇，这里的菜很好吃的。”</p>

两人举杯饮酒。</p>

乌兰豪迈说道：“宫里真不是好地方，这也不行，那也不许。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吃好，吃好，我请客！”</p>

她仰头，对着酒壶，一口气喝掉半壶。阿九从来没有见过喝酒这样猛的女子。</p>

他低头，问了句：“你是怎么进宫的？”</p>

乌兰抱着酒壶，道：“我无处可去了。昭云姐姐说，在宫里，起码不必风餐露宿，不必为谋生发愁。总好过，幻戏班子，四处辗转讨生活。”</p>

她说着，袖子摆了摆，洒出几瓣梨花来。</p>

阿九看着梨花，眼中像是起了雾。梦别梨花终是误，半床冷月萧萧楚。自己之所以愿意同眼前这个女子在一处，大概是她像极了十几年前的若梨吧。那时的阿九，那时的若梨。就像流沙逝于指尖。握也握不住。</p>

“你是幻戏伶人？”</p>

乌兰大手一挥：“算是吧。”</p>

片刻的工夫，乌兰已经喝完了两壶酒。</p>

她喝多了，话就碎了起来。好久没有人这样陪着她饮酒了。小酒馆中的烛火，婉约又动人。乌兰瞧着那碟苦笋，老段爱吃的苦笋，鼻子酸酸的。</p>

“阿九，你娶亲了没有？”</p>

阿九淡淡道：“我尚未娶到心爱之人。”</p>

乌兰道：“那就是没娶咯。”</p>

她拍拍阿九的肩：“没有，总好过失去。”</p>

乌兰又喝了半壶酒。大理王都满城的鲜血，满城的哀嚎，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的心口仿佛有一双手，横七竖八地撕扯着。</p>

没有，总好过失去。有些温柔，有些缱绻，一旦得到过，忘记便很难。</p>

乌兰看着阿九，道：“你呀，好好喂马，过个三年五载，升个小官做做，抓紧娶你的心上人是要紧。”</p>

阿九笑了。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笑过了。南迁之后，世人皆道天子是懦夫。没有人知道天子的苦衷。</p>

时人写诗云：渔阳女儿美如花，春风楼上学琵琶。如今便死知无恨，不属番家属汉家。</p>

连渔阳女儿都知道的家国大辱，他又怎会不知？</p>

不知不觉，两人已喝到二更。</p>

乌兰站起来的时候，步子有点踉跄。</p>

她喊着掌柜结账，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没有带钱，兜里一个铜板也无。</p>

她羞愧地低声问阿九：“你带钱没？”</p>

阿九摇头。他身上从来都不需带钱的。</p>

他正想着拿什么物件抵在这里，乌兰拉着他就跑。</p>

后头，店小二追赶着。</p>

她脚底抹油似的，拉着他跑得飞快。十足的小无赖。</p>

阿九哭笑不得。</p>

跑出好几里地，乌兰迎面撞上一个汉子。那汉子站在一辆马车前，破口大骂：“大胆刁民，胆敢冲撞宋衙内！睁大你的狗眼看看！”</p>

乌兰听到“宋衙内”三个字，凛了凛。</p>

马车上坐着的宋钊，掀开帘子，看见乌兰，惊叫道：“好哇，可算是让小爷逮到你了，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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