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演戏证伪(1 / 2)

专案组第一场案情讨论会。</p>

卷宗早就分发到了各人手中,郑毅叫苏曼宁第一个发言。</p>

苏曼宁一头漆黑长发,身材曼妙,走在路上恐怕没人以为她是警察。郑毅让她第一个发言。</p>

她很满意,清了清嗓子说:“昨天和原单位交接,时间匆忙,我对案情了解还不透,但我不认可盘龙分局的结论。先说金一鸣案:</p>

“一、一切始于晚上九点零六分那个神秘电话。如果那个电话真是张启发打的,他又何必关机?现在我们知道,那个号码就被使用过一次。金一鸣接完后,保存了张启发的名字。我们从金一鸣电话的时间顺着看,那么十点十八分他再次给张启发打电话时,就应该拨打那个刚刚保存的号码。这是所有人的习惯。说明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张启发的号码!我昨晚就查了电信部门,金一鸣手机再也没有回拨过那个神秘电话。这不矛盾吗?</p>

“那么实际上呢,实际上金一鸣十点十八分拨打的,确实是真正的张启发的电话,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张启发本人电话的?难道他九点零六分在电话上保存“张启发”之后,还去调查了张启发真正的电话号码吗?不可能。</p>

“第二,金一鸣十点十八分约张启发去老赵炒鸡店,张启发于十点五十二分赶到约定地点。案卷里记录,张启发说十点五十五分金一鸣再次来电,让他等二十分钟。那么,他为什么不在原地等,而是跑去金盾保安公司旁边呢?这个细节,是我让人调取李铭的行车记录仪发现的,同时这也证明事发当晚,张启发和李铭、李亮不在一处。那是不是可以认为,金一鸣十点五十五分在电话里,把见面地点从炒鸡店又换成了金盾保安公司旁边呢?而金一鸣约的李铭、李亮,却远在一公里外的全羊馆,这个地点没变过。他为什么多此一举,约他们在不同的参照物见面?他是不是有意让张启发跟李铭他们分开?</p>

“第三,还是时间。如果九点零六分,是张启发通过那个神秘电话约了金一鸣,他为何十点五十分才到东海路呢?金一鸣可是九点四十分就到了,然后他回了公司一趟,很快又出去等人。监控显示,此后金一鸣再没离开东海路,那么,他为什么提前一个多小时出去等人?</p>

“然后是张启发自杀案。窃听器记录得很明确,张启发胁迫李铭兄弟给他做不在场证明。这印证了我刚才的一个猜想,我认为2月14日金一鸣被杀那晚,张启发和李铭他们分开在不同地点,不是偶然的。似乎是真凶故意给张启发留出这么一个共有的时间段,让李铭兄弟帮他做伪证!</p>

“关于枪击案,时间仓促,我还没发现疑点。郑局,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郑毅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p>

他看记录员整理好了会议记录,声音也不带一丝波澜地说:“秦向阳说说。”</p>

秦向阳很干脆地说:“我要说的,都被她说完了。”</p>

苏曼宁本来也想看看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刑警有什么高见,一听秦向阳这话,顿时把目光收回来,潇洒地甩了一下长发,同时嘴角露出笑意。</p>

我只补充一点,秦向阳斜了一眼苏曼宁,说:“我认为李铭根本没必要带窃听器,他要想录音,用手机就行!”</p>

苏曼宁抢着说:“这点我有想过,但是手机会没电的!李铭又不知道到底会录多长时间!而且手机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再说,他们公司本来就产窃听设备。”</p>

秦向阳说:“他们是两个人,如果两部手机同时录呢?当你发现一部手机在录音,会不会跟张启发一样情绪失控?那种情况下,你能想到还有另一部手机在录音?”</p>

秦向阳不理苏曼宁,接着说:“事后我找机会看过,李铭的电话几乎满电量,李亮的电话还有四分之三电量。张启发搜到窃听器时,他们三个都没想到手机也可以录音,而且可以两部同时录,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就很可能会想到窃听器的来历有问题。那么,就很可能不会死人了!再说,如果李铭想录音,他们公司还有更专业的窃听设备,更小巧,更灵敏,藏起来很难被发现。而李铭身上那个窃听器,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放在口袋里。”</p>

“你想说窃听器还牵涉到另外的人?”郑毅郑重地问。</p>

“我没证据。”</p>

“那枪击案呢?跟金一鸣案,张启发案,有没有联系?”郑毅问了个大胆的问题。</p>

“目前不好说。”秦向阳斟酌道,“但我认为,所有死者之间是有联系的!”</p>

“同意!”赵楚道,“金一鸣的死,会不会跟张素娟有关联?毕竟他们死在一个地方。提到张素娟,就不可避免要提张若晴。重要的是,当前的五名死者,金一鸣、张启发、林大志、李铭、李亮,又都跟张若晴当年的意外致死案有关。”</p>

听了赵楚的话,郑毅马上对苏曼宁说:“从总数据库,把跟张素娟和张若晴有关的所有资料都找出来,五分钟后摆在这里。”</p>

作为清河县的警察,孙劲此前对案情一无所知,觉得自己就是来打酱油的,干脆一言不发。</p>

几分钟后新的资料分发完毕。</p>

郑毅站起来说:“跟我办过案的都知道,我这人办案比较随意,有自己的风格。用粗话说就是,只要不违法,只要你能破案,你怎么样都行,没那么多规矩,没那么多讲究。你们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进我办公室,任何时间都可以给我打电话,需要什么资源,需要协调什么,都可以提。”</p>

“天下所有的案子,其实都一样。哪里一样?信息不对等嘛。我们和凶手的信息不对等,和被害人的信息不对等。要是都对等了,也就用不着我们了。所以,办案说白了,就是找信息。我们最常用的被害人社会关系调查,工作量虽然大,不也是找信息吗?当然了,这个事不用你们干。目前的情况呢,案发经过和现场所能提供的信息,还有疑点,被你们挖得差不多了,刚才各位都讲得很不错。我的要求是,给你们一周时间,挖出本案所有当事人本身的信息,往深了挖。打个比方,比如金一鸣,工作作风什么样,生活作风什么样。再比如张启发,从什么时候开始穿ECCO的鞋子?如果是张启发杀了金一鸣,那么事后为什么连鞋子都不换?等着警察拍照比对吗?”</p>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话说回来,盘龙分局查到的张启发的犯罪证据,也是很瓷实的!但是瓷实,不表示没疑点,所以才要你们查!陆涛,你在家机动,另外你把林大志枪击案的弹道检测做一做。苏曼宁在家做后勤,汇总分析资料。碰头会四十八小时一次。好消息只有一个,上边到现在还没给我们限定破案时间,坏消息是部里明天来人,早晚给我们限定时间,你们要抓紧!另外下次开会的时候,都别端着。”说完,他扔下一条烟走了。</p>

郑毅刚走,孙劲就说:“这会开的,我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p>

秦向阳可不这么认为。金一鸣被杀案,张启发自杀案,林大志、李铭、李亮枪击案,三件案子看似分散,实则关联,疑点不少,可是有用的实际线索却一条都没有。即便如此,郑毅也提出了明确的工作方向,只是孙劲在分局唯命是从惯了,一时不习惯罢了。</p>

这时苏曼宁走到秦向阳前面说:“秦向阳,李铭的窃听器一定是他自己带的,否则张启发绝没有自杀的必要!等着看吧,你一定会向我道歉的!”说完,她一甩头发转身走了。走廊里接着传来高跟鞋铿锵的踩踏声,听起来非常刺耳。</p>

秦向阳叼着烟呆立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道哪门子歉?我刚才哪里惹她了?”他莫名其妙地问赵楚和孙劲。</p>

赵楚和孙劲笑着摇了摇头。</p>

第二天一大早,秦向阳、赵楚、孙劲,开车出了市局。</p>

“专案组的车就是好。”秦向阳大发感慨。</p>

“我们这是去哪儿?”孙劲问。</p>

“去查纪小梅。”秦向阳说。</p>

赵楚笑着点点头,很支持这个调查方向。</p>

怎么查起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来了?孙劲有些莫名其妙。</p>

“当年张若晴被关在家里,惨死,林大志负有失职的责任。对此,法庭的量刑也很恰当。可是后来突然冒出个纪小梅,帮林大志做证,说林大志当时通知了张素娥,叫她去张素娟家把张若晴带走。这么一来,林大志反而逃脱了法律的惩罚。现在分析起来,纪小梅当年的行为是不是很可疑?”赵楚对孙劲做着解释。</p>

“必须先把张素娟和张若晴牵扯到的疑点搞清楚。”秦向阳又补充道,“老班长,你问问李文璧在哪儿。”</p>

秦向阳话音刚落,后面一辆车追了上来,窗户落下,一个人一边开车一边冲秦向阳招手。</p>

来人正是记者李文璧。</p>

秦向阳一踩油门,两辆车一前一后相随而去。</p>

两辆车先是赶到了盘龙区分局。</p>

一下车,秦向阳伸出手对李文璧说:“拿出来吧!”</p>

“什么?”李文璧歪着头问。</p>

“纪小梅、陈凯、郭小鹏的资料。”</p>

“你怎么知道我有?”</p>

“敢跟踪警察!手里没点东西怎么行?”秦向阳接过资料说,“行。干得不错!”</p>

李文璧说:“那天你一说,我就去搜集资料了。我可没打草惊蛇啊!我才没那么笨!”</p>

接着,她看向赵楚说:“哥,昨晚你说来专案组了,我还不信。秦向阳本事不小啊!我可听说了,又死了四个人!还出了枪案?这回你们可别想甩下我!我要做全程跟踪报道,让全省、全国人民了解真相,写个独家惊天报道!”</p>

“侦查阶段,一个字也不准写!”秦向阳沉着脸,不再理会李文璧,专心翻看资料。</p>

资料显示:纪小梅,四十三岁,在盘龙区肿瘤医院工作,副主任医师。籍贯清河县。学历、工作经历等列在后面,一清二楚。</p>

清河县?秦向阳用拳头擦着鼻头说:“孙劲,你把林大志的资料调出来看看,还有张素娥的。”</p>

很快孙劲回来了,拿着两份资料。</p>

看完林大志的资料,众人一下明白了,林大志和纪小梅竟然是同学,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后来纪小梅考上医学院,来到滨海工作,结婚生子,留了下来。</p>

再看张素娥的资料,她是盘龙区本地人,年纪和纪小梅差不多,但不管工作性质还是学籍经历,怎么看,怎么跟纪小梅八竿子打不着。那么,她俩怎么会是闺密呢?</p>

秦向阳提醒大家,张若晴意外死亡的档案上明明记录着,当时张素娥给林大志回拨电话,用的是纪小梅的手机。</p>

孙劲说:“2000年张素娥没手机很正常。”</p>

秦向阳说:“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怀疑她俩根本就不认识,更不是什么闺密。否则当年林大志和李铭、李亮,为什么一审后,才上诉提起这个细节翻了案呢?”</p>

他对孙劲说:“你去弄几张张素娥的照片,生活照、正规照都行,但是要标好年份,2000年的,2005年的,2010年的,2013年的,还有今年的。说完他又对李文璧说,一会儿你陪我们去演场戏。”</p>

演戏?李文璧搞不懂秦向阳的意图,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p>

照片也很快弄来了,正规照居多。</p>

众人立刻赶到盘龙区肿瘤医院。不巧,纪小梅没上班。</p>

众人又找到纪小梅住的小区。</p>

秦向阳叫孙劲去买了些礼品和水果,让李文璧提着。又叫赵楚和孙劲先去一趟移动公司,把张素娥和纪小梅的通话记录打出来,然后到纪小梅家里会合。</p>

他跟大家解释道:“纪小梅和张素娥到底认识不认识,咱想个办法,试试就知道了。这事不能从她们周围打听,万一她们有所察觉,我们就被动了。”</p>

去纪小梅家的路上,秦向阳对李文璧耳语一番,跟她说了自己的办法。李文璧听完,嘴角不由得一撇,一脸不情愿。</p>

“不情愿是吧?那这里也没你做的新闻了,回家吧。”秦向阳将了她一军。</p>

“你……没说不做嘛!”李文璧和秦向阳对视片刻,很快就败下阵来。</p>

“可别演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