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丘处机这位长春真人的调笑，恢复了少年心性的吕谦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p>
他站在原地迎着丘处机的打量，神色之间未有变化。</p>
见此，丘处机点了点头，“不错，少年心性，赤子诚心。”</p>
“你这个小吕祖我也见了，如今我这个长辈也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p>
说完，他转身朝着远处走去，行走之间身形缓缓淡然，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二人眼中。</p>
当丘处机消失，观内广场的方向有人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白发苍苍但脚步稳健的老道士。</p>
他笑着朝两人走来，当看到这个魁梧老道士的那一刻，原本淡定地方洞天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好像忘记了继续行走，站在原地激动地看向对方。</p>
那老道士行走之间步履生风，直接来到了两人面前，他低头看向身材矮小的方洞天，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p>
“洞天，你做的不错。”</p>
“师父......师父！”</p>
闻言，方洞天顿时双眼通红，那张恢复了年轻的脸上满是笑容，他朝着对方恭敬一拜，“弟子方洞天，见过师父！”</p>
身材魁梧的老道人弯下腰，伸出手将低头跪着的方洞天扶了起来，“你啊你，当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猴子，如今显化元神本相，竟然还能返老还童。”</p>
说着，那老道人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你瞧瞧，就连师父我都停留在羽化的那一刻了。”</p>
开了个玩笑后，老道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半是无奈半是愧疚地看向这个弟子，问道，“这些年担任掌教，累吗？”</p>
恢复年轻的方洞天仿佛也回到了年轻时的心性，他朝着前方的老道人笑着摇了摇头，“弟子不累，白云观是我的家，这是师父交给我的责任，这几十年来弟子不敢懈怠。”</p>
“在师父面前也就不用端着了。”</p>
看着满脸笑容的方洞天，老道士叹了一口气，“洞天，对不住，让你一个人面对世事变迁。”</p>
最近的百年可以说是世道变幻最大、最快的时代，白云观地处四九城，在这时代的风浪中更是处于前沿浪尖。</p>
方洞天这个掌教不仅将龙门派修整完善，还成功地将龙门派发扬光大，其中的的努力和艰辛不是“不敢懈怠”四个字所能概括的。</p>
吕谦站在方洞天身后，沉默地看着这师徒相见的一幕，在老道人面前，往日里历经风霜的方洞天好似真的随着皮相返老还童了一样。</p>
人在长大后总是会变得沉稳，在面对晚辈时，他们就好像没有辛酸苦楚，以可靠的形象示人，倾听着晚辈们的辛酸苦楚。</p>
但这些长辈们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们也有着心酸苦楚，只不过他们没有能诉说的人了。</p>
他们已经没有能够倾听自己辛酸苦楚的长辈了。</p>
如今方洞天见到了自己的师父，他这个在吕谦眼中的长辈，在老道士面前也成了晚辈。</p>
方洞天曾经诉说过自己的经历，故事里的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道士，突然变成了一个掌教高功。其中的转变不可谓不大，远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松。</p>
“师父，您和师兄们为什么都不见了？”</p>
方洞天的嘴角渐渐弯了下来，他眼中泪光闪烁，胸中自见到老道人之后就不断酝酿的复杂情绪猛然爆发。</p>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您叫我去传禁制，第二天就领着诸位师兄弟出了白云观，去抵抗那些倭人。”</p>
“我在白云观里照顾后辈弟子，结果后来听到的却是你们全部战死的消息。”</p>
“我不敢信，夜里却受到了您的阳神入梦，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日后的白云观就剩我一个人了。”</p>
“我还是不信，直到几天后，小栈送来了你们的残破的衣冠，直到那时我才相信。”</p>
说到这里，他一抹衣袖擦去了眼泪，“师父，是我太笨了吗？你们怎么留下了我？”</p>
“我也是杀过不少倭人的啊，怎么上战场的时候就不能带上我呢？”</p>
“洞安师兄、洞清师弟，他们的天资比我强多了，为什么偏偏留下了我这个天资平庸的人？”</p>
老道人沉默地面对方洞天宛如质问的话语，良久他看着方洞天的眼睛，缓缓说道，“因为你是最合适的。”</p>
“洞天，你不笨，你的天资虽不是最顶尖的，但你的心性却是我见过最好的。”</p>
他伸出手拍了拍方洞天的肩膀，“全真的内丹讲究的是水磨功夫，天资好的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但你这样人却肯定能走到最后。”</p>
老道士赞赏地看向方洞天，“我安排你在大门口摆摊算卦，观遍世间万象，你也真的如我所料，从红尘中开悟。”</p>
“好了，有了委屈跟师父说就行了，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p>
说完，他看向吕谦，捋着胡须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我们这些人等着你叩开天门。”</p>
“去吧，后生，你这一路的修行还差了不少。”</p>
“是！”</p>
吕谦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准备朝着来时的道路走去，就在他转身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地声音。</p>
“行者留步，这个就赠于你了。”</p>
话音刚落，一道破空声从吕谦身后传来，他偏头转身，反身接住了身后飞来的物品。</p>
“这是，拂尘？”</p>
吕谦看着手里的垂着三千白丝的拂尘，捏着木柄手腕一转，好似一道白练划过虚空。</p>
他看向从虚空中显露身影的尹祖，有些不解，“尹祖，您这是何意，若是兵器我已经有了镇山桃木剑。”</p>
“心猿百转意难定，拂尘一柄扫自身。”</p>
尹祖还是当初那副青年模样，他身后背着一柄剑，头顶金莲冠用玉簪束着，只不过往日里臂弯处搭着的拂尘却不见了踪影。</p>
“这是昔年我师所赠，取拂尘除垢去尘之意，劝导修行者常常自省，扫除身心的尘垢，得成清静。”</p>
“我观行者如今破开心关，心性恢复少年之态，心猿意马容易失控，赠你拂尘一柄，劝诫行者常常自省，莫要失了清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