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看两样东西。”</p>
叶无坷回头看向余百岁，百岁和大奎随即同时上前。</p>
百岁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大奎手里拎着一个袋子。</p>
“这两件东西是我从西北带回来的，一件东西属于鸿胪寺卿赵泛舟赵大人，一件东西属于鼎熙府府堂赵觉圣赵大人。”</p>
叶无坷道：“百岁，把衣服给他们展开看看。”</p>
余百岁将托盘交给手下人，将托盘里的衣服展开。</p>
“这是大宁鸿胪寺卿赵泛舟的衣服，他是深陷敌人包围之后服毒自尽的，可他死后，砂鹤人虐待其尸。”</p>
“砂鹤人攻城久攻不下，就在城门外当着我们的面虐待赵寺卿的尸体，鸿胪寺关寺卿当时在场，亲眼所见。”</p>
叶无坷道：“这件衣服上有一百九十多道口子，原本破碎，是我们抢回赵大人尸体后缝补回去的，衣服上有多少刀口，赵大人尸身上就只多不少。”</p>
“大宁强盛敌国尚且如此，若大宁贫弱敌国又会如何？砂鹤人背后是黑武撑腰，他们就敢如此对待大宁使臣。”</p>
“诸位可以仔细看看这件衣服，仔细想想当时砂鹤人虐待赵寺卿尸身的时候面目有多狰狞。”</p>
叶无坷说到这又指向那个袋子：“这是鼎熙府堂赵大人日常所吃的食物，诸位都可品尝一下，陛下前几日吃过了，皇后也吃过了。”</p>
有人伸手从袋子里取出来一颗炒疙瘩，拿在手里就是一阵诧异。</p>
这算什么食物？这不分明就是一颗土吗？</p>
叶无坷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品尝，咬一口，土粉末都从牙齿之间崩飞出来。</p>
这些学生们见叶无坷吃了，也纷纷放进嘴里，有人咬了一口就下意识想要吐掉，可见叶无坷面无表情的咽下去后他也没敢再吐出来。</p>
叶无坷让人拿着一面铜镜走过那些学生，镜子里是他们咀嚼这土块的时候难以形容的表情。</p>
“作为未来的鸿胪寺外交官员，你们都该在成为外交官员之前知道的更多些。”</p>
叶无坷道：“大宁富强，但还远远没到各地都富强的地步，西北澜水的百姓一辈子只洗两次澡，出生一次成亲一次，而为了能洗上这两次澡，父亲们会走上几天几夜几百里换回来水。”</p>
“我和诸位说这些是为什么？是因为诸位也许还不明白外交官的第一使命，有人会说，外交官的第一使命当然是完成大宁的嘱托，维护好大宁的威严。”</p>
“在我看来这并非根本，大宁外交官员的第一使命在我看来永远都应该是，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和改善大宁内部的民生问题。”</p>
“赵寺卿去了西北也牺牲在西北，他要做的是什么？是打通大宁长安往西域的贸易路线，而这条路线影响最大的是哪儿？”</p>
他指了指学生们嘴里根本咽不下去的炒疙瘩：“就是为了让十年后二十年后，西北的百姓们不必再以此为食。”</p>
“我们为什么要发展贸易路线？从江南卖去西域的丝品茶叶以及瓷器为何能改善西北民生？”</p>
叶无坷缓了缓后说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诸位，外交官员的使命是为国强，而国强的根本则在于，民富。”</p>
“都咽下去吧。”</p>
叶无坷道：“吐掉的，一样会被遣回原属。”</p>
这是叶无坷给四海堂弟子们上的第一课，他不管这些天之骄子们理解不理解，只管把这些事塞给他们就够了，这似乎是叶无坷给自己定下的目标。</p>
他不知道自己在四海堂院长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因为他志不在此。</p>
当余百岁说出你想的太多那句话的时候，当三奎说出对的就是对的那句话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以为说服了姜头不要再胡思乱想，安心做皇帝让你做的事。</p>
可姜头的选择，却更坚定了他请辞院长的决心。</p>
对的事交给对的人去做，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完就去做他心中对的事。</p>
别人求而不得的书院副院长，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累赘。</p>
若皇帝知道少年这般心思，也不知道该夸他纯粹还是该骂他不求上进。</p>
“叶院长。”</p>
就在叶无坷说完这些准备离开的时候，徐胜己缓步走出人群。</p>
叶无坷转身看向他。</p>
徐胜己自我介绍道：“我叫徐胜己，徐绩的儿子，我能来这里，是得他举荐。”</p>
这些话要是别人说来就显得有些装，可徐胜己说出口的时候似乎就只有坦承。</p>
当在场的人全都听清楚他是徐绩独子的时候，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p>
刚才刘廷勋那几个人若还在，怕是要吓得腿软。</p>
“徐公子有事？”</p>
叶无坷问。</p>
徐胜己道：“学生只是有一道题，我自己想方设法的解了无数遍却解不开，所以才会回大宁来想找人帮我解开这题，四海堂恰好是解这题的地方。”</p>
叶无坷问：“是什么？”</p>
徐胜己道：“我十四岁离开家游历天下，二十四岁离开大宁在周边诸国行走，去年正月我到了哈察钦汗国，见到了一处让我很痛苦的地方。”</p>
他说：“哈察钦汗国曾是草原第一强国，楚敬始二十二年黑武寇边，哈察钦汗国的骑兵绕过代州一路南下，兵锋几乎直达大兴城。”</p>
“虽然后来哈察钦汗国被逼退，但被他们卷走了无数中原瑰宝，周王九鼎，被哈察钦掠走其五。”</p>
“我走到哈察钦汗国的时候，见到了他们修建在王庭的一座巨大建筑，名为瑰宝楼，这三个字还特意用了中原文字雕刻。”</p>
“瑰宝楼里，一共藏有从中原掠去的宝物九千一百六十六件，其中包括传闻已经失踪了的周王传位剑。”</p>
徐胜己看着叶无坷问：“我要进瑰宝楼里去看一看，却被哈察钦汗国的人拦住，说他们本国人可以免费进去观看，哈察钦国的盟友也可以，但中原人不行，若中原人真的想看，需交二十两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