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州吴家</p>

夏日炎炎，蝉鸣声声。</p>

静谧的室内，桌上一大盆冰不断释放着冷气，给人带来阵阵清凉。</p>

临窗不远，一形削骨瘦的银发老人躺在竹枕凉席上。</p>

老人虽瘫柄在床，身上的衣裳却十分干净整洁，头发也被梳得一丝不苟，手甲都被修剪得恰到好处，看得出来是被精心照顾的。</p>

此时，老人正断断续续地念说着什么，边上一白面微瘦的中年男子神色肃然地一一记录着。</p>

半晌，见师父面露疲态，鹤名建议道：“师父，要不就先到这儿吧？夏日人乏，您先休息一阵咱们再继续如何？”</p>

吴济怀摇摇头，“不了，还是早些写完早好，为师时日无多了……”</p>

最近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自己精气神大不如前了，许是真的大限将至吧。</p>

鹤名皱眉，“师父，您少说这些晦气话，您身子好着呢，再活上二十年不是问题！”</p>

“你不必安慰为师，为师知道自己的状况，为师已近油尽灯枯，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p>

见徒弟要反驳，吴济怀摆了下手阻止他要说的话，“这二十多年，为师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吴友林那畜生落网就逮，总算老天有眼，他被判了秋后处决，为师也了无遗憾了。</p>

这样也好，为师去了，你也不必再拖着为师这个包袱，可以过自己的新生活了。”</p>

鹤名不赞同地道：“徒儿从不觉得师父是甚包袱，师父不许再说这些无谓话。”</p>

“好好，这些你不爱听为师不说就是。但是名儿，有些话虽知你不喜，为师还是得说。”</p>

吴济怀叹了口气，“吴友林落了案，蝶儿的事也该过去了，忘了她吧，真的！乘着你还壮年，找个好女人生儿育女，蝶儿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p>

这已经是老调重弹了。</p>

这二十多年，他这徒儿对他百依百顺，可只要他一提起这个话题，总是被斩钉拒绝。</p>

每每这个时候，吴济怀就后悔莫及，早知鹤名对外甥女情深一片，当初他真不应该因一时不舍，耽误了两个孩子的大好姻缘。</p>

若不然，说不定外甥女也不会遭吴友林惦记，横遭毒手，早早断了性命！</p>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悔也无意义，他只能尽力规劝徒弟放下过往，重新生活。</p>

只是这倔强徒弟，却总是不肯听自己的。</p>

“师父，您知道的，徒儿心中只有蝶儿一人，徒儿也早立誓今生非她不娶，求师父莫要再提。”鹤名生硬地道。</p>

“名儿……”</p>

鹤名转移话题道：“师父，既然您不觉累，咱们还是继续写《吴氏医经》吧。”</p>

这本医经是吴济怀二十三年前就开始在写的，它博百家所长，更兼合了他毕生行医看诊累积的经验病例，意义非凡。</p>

可惜写到一半时，因为外甥女的意外身死，吴济怀愤世恨然，发誓不再行医，更没再立过一字半言。</p>

如今眼见吴友林被押解等候正法，吴济怀才重燃著书立言的决心。</p>

知道徒弟是存心不愿听，吴济怀无奈叹喟，“行吧，那咱们继续。”</p>

“是。”</p>

不知过了多久，进来一个青衣小帽，年约七八的小童，“启禀师公，启禀师父，门外来了急症病患，想找师公救命。”</p>

听声，鹤名搁了笔，面上一沉，“你不知道师公已多年不看诊了吗，还特特来请示什么？直接将人打发了去就是。”</p>

苍术神色一紧，声音里带着慌，“师父，这些徒儿已经说了，可是来人说……”</p>

“说什么？”鹤名冷了口气，“来人几句诱哄，就让你巴巴地跑来打扰师公清静休养，规矩都学到哪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