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命悬一线，而在森森宫廷之内，有更多人已经人头落地。</p>

元德十年五月结束的那一夜，气象倏变，乌云密布，不见天光。</p>

嚯嚓一声，陡然而至的闪电将天空生生劈成两半，紧接着惊雷轰轰，狂风乱作，倾盆大雨狂泻，仿佛阴狞的兽即将降临人间，骇人诡谲。</p>

但无论天色如何可怕，也没有瑶华宫阶前那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让人心惊胆跳。</p>

掌灯时分，身怀龙嗣的淑妃娘娘骤然肚痛，下腹出血，宫里宫外顿时乱作一团。</p>

在阖太医院数十位太医的全力抢救了两个时辰后，龙胎宣告不保。</p>

元帝闻讯震怒。</p>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p>

瑶华宫内一干宫女太监，宫廷御卫，包括负责参与救治的太医，尽数被赐死，无一幸免。</p>

这些人并未推出午门，而是在瑶华宫庭阶之下就地处决……</p>

风声呜呜，大雨滂沱，都像是那些冤死魂灵的凄凄哀诉……</p>

又是一阵电闪霹雳，阴暗的天地倏地一亮，长廊上的人影一闪。</p>

是一个身着宫装的老妇，只见她手里提着宫灯，宫灯昏暗无光，里头的烛火早被雨水溅灭，老妇却全似不觉，依然神色慌乱地匆匆迈步。</p>

须臾，老妇来到一道紧闭的朱门前。</p>

“谁？”还未等她叫门，里头率先传来一阵惊声，吓得老妇猛的一阵激灵。</p>

老妇连忙稳住心神，小声应道：“娘娘，是奴婢。”</p>

“快进来！”话音才刚落下，朱门便“吱呀”一声打开，幽暗中露出一张白的吓人的脸孔，赫然是贤妃。</p>

林嬷嬷不敢迟疑，二话不说进了屋。</p>

屋内未置灯火，在这风雨之夜显得更加阴恐，叫人心颤。</p>

一见林嬷嬷入了内，贤妃一个箭步上前，猛然攥住她的手，急声问，“怎么样了？”</p>

她手劲极大，林嬷嬷只觉手痛异常，却不敢表现半分，“一切顺利，娘娘尽管放心。”</p>

闻言，贤妃非但未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他呢？”</p>

无需她言明，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林嬷嬷也知道主子问的是谁，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淑妃在寝宫掉了胎，戍卫统领责无旁贷，已经被圣上下令处死了……”</p>

“死了？他死了？”贤妃木然喃喃，突然脚下一踉跄，软坐在地上。</p>

“娘娘！”林嬷嬷一惊，连忙蹲身去搀。</p>

贤妃眼底的泪水猝然下坠，神色哀泣，“他死了，是我害死了他……”</p>

若不是因为要帮自己，他还好好地当他的皇帝心腹，前途无量，哪像如今……</p>

林嬷嬷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别怪责自己，您也是被逼无奈。何况，原大人也是心甘情愿的。”</p>

“就是因为他是自愿，我才更加难过。”</p>

贤妃悲从中来，泪掉得更凶，“他这一生，都是为我所负！若非为我，他不会一直未娶，不会无妻无子，不会孤苦半生，更不会死于非命……”</p>

“娘娘……”见主子哭得伤心，林嬷嬷也心疼不已，“一切都是为了廖家，都是万不得已。”</p>

贤妃面露哀绝，“世间人家如此多，为何我偏偏出身在廖家？”</p>

若不是身为廖家女，她这一生也不毁有这么多牺牲，这么多的悲怆，这么多的万不得已……</p>

林嬷嬷为之恻然，扶住贤妃的肩，放她靠在自己的身上。</p>

贤妃靠在乳娘的怀里，防线奔溃，“嬷嬷，茹儿心里好苦啊……”</p>

林嬷嬷也泣下。</p>

这一夜，主仆二人相靠拥，垂泪到天明。</p>